<font color="#9b9b9b" data-darkreader-inline-color="" style="--darkreader-inline-color: var(--darkreader-text-9b9b9b, #a9a296);"><b>【独立大街上的红色观光车 / 笔者摄(作了滤镜下的怀旧风处理)】</b></font>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是向上,而是不灭。”——这是伊斯坦布尔式的“独立”,也是苏菲之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1</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苏菲——此处的“苏菲”不是挪威作家贾德笔下《苏菲的世界》中的“苏菲”(这本书题目中的“苏菲”,是小说主角的名字。但与此同时,这个名字又源于希腊词“Sophia”,即智慧。),它是一个阿拉伯词,最初指“羊毛”,后引申为“穿粗羊毛衣的人”。再后来,引为修行者——贫朴守心之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据查,早期(约8-10世纪)“苏菲行者”的确穿苏菲衣——那是整件的未经精细处理下带刺的粗硬毛毡长衣。穿它上身,旨在抑制肉体贪欲,以刺痛感保持清醒。同时,与君王、商人等的华美服饰形成对照,最终走向内在的纯净。所以最初,这是一群主动选择“穷得干净”的活着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穷得干净”,也是古希腊犬儒主义者的表现。经典的第欧根尼与亚历山大大帝的一幕——“请别挡住我晒太阳”——正是犬儒派精神所在。他们主动脱离社会规训,拒绝以财富、地位、礼仪与他人的目光来衡量价值。对犬儒派而言,人之所以痛苦,不是因为缺少什么,而是因为让“社会告诉我们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遮蔽了“按照自然而活”的可能。因此,他们以一无所有作为实践,削去社会附着之层,守护那未被命名未被塑形的自然存在的生命本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虽然,两者外在都是“穷得干净”,都是把“拥有”视作桎梏,但犬儒派是向外的反叛,苏菲是向内的求真——褪去外在的层层覆盖,让“真”呈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2</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1世纪前后,“苏菲修行”从个人传承进入教团体系。这时,穿“苏菲”衣不再是必须的,象征性的羊毛披肩或袍缘更为常见。所谓“袍缘”,指只在衣袍的边缘用羊毛,衣服主体材质为非羊毛——棉或麻或棉麻居多。这样做的目的,依然是让粗刺的感觉醒诫穿衣人——让修行发生在“感知”与“意识”间。可见,那时的“修行”,从衣缘进入了心法,即逐渐转入更深的内在层面。他们认为,人不仅是一个统一的“我”,更是由三层灵魂构成的“我”——最外一层,叫“纳夫斯”(Nafs),被欲望、情绪、比较与执念等牵引;中间层,为“卡勒布”(Qalb),能感知“真”与“光”;最里层,名“鲁哈”(Ruh),不随境遇变化,不生不灭,是灵性之核——与“存在”的源头相连。这种相连,在不同文化中,有相似的指称——如柏拉图思想中的“原型”,毕达哥拉斯体系中的“一”,老子所言的“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苏菲的“三层灵魂”,让我联结到OH卡牌中的一张画面(见下图)——由外入内——最外层,是蓝色的背景场;中间层,是暗紫色的轮廓;最内层,为鲜红的核心。虽然卡牌图面本身没有明确指向,但它丰富的象征,赋予了我对“苏菲”思想的形象化理解——还是从外向内的去观察——最外层,冷而外扩,它来自“别人希望我成为谁”的世界——语言、规训、秩序、评价;中间层,一面感受内在的火焰,一面又被外界包围,它需要不断调和,不断折中,不断选择——它需要做好“转向”;最内层,是最亮最直接也最热烈的,苏菲称之为“灵”。灵,无需被创造,而是要被记起——因为它从未消失,只是被遮蔽。而在禅宗中,也有类似的表达——“本自具足”。禅者认为,每个人都具佛性,未曾失去,只是被妄念蒙上了尘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可见,修行不是去“成为”某个更高的自己,而是让那个原本已在的本真重新显现。其二者目标一致:不假外求,不向上攀,只在内在本,在那一直未灭的“灵之火”中被看见。</p> <h3 style="text-align: right"><font color="#9b9b9b" data-darkreader-inline-color="" style="--darkreader-inline-color: var(--darkreader-text-9b9b9b, #a9a296);"><b>【OH卡牌中的一张画面 / 图片来自网络】</b></font></h3>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3</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而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顿觉豁然:所谓“修行”“成长”“教育”,其本质是相通的。禅宗说“本自具足”,意指圆满原本就在,只是被尘遮;苏菲说“灵不灭”,指出灵之核无需被制造,而是要被记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教育的核心,也是如此——不是不断向孩子身上叠加知识、技巧与竞争力,而是在真实的关系与经验中,让他慢慢看见自己已经拥有的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因此,成长并非沿着外部标准不断攀升,而是向内回返——回到自身的中心;教育,也不是塑形,而是显现——显现,不是制造一个“更好的我”,而是让那个本就存在的“我”得以透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到更晚(尤其在奥斯曼时期),许多苏菲道院出现了统一的服饰与仪式。梅夫拉维教团的旋转僧便是其中最著名的一支。他们让身体以“心”为轴作旋转——于动中求静,于旋中回返,进而让“我”逐渐松开,让意识缓缓回到更大的存在之中。这样的“旋转”,我尚未观看,计划下周前往圣索菲亚教堂附近的场所去感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4</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再次回想起那日塔克西姆广场上宣礼声中的老人。他并非无欲,却已不再被夺走;并非避世,却已不再被卷走。风在,行人在,喧声在,他也在。而他的“在”,既不是对抗,也不是逃离,而是一种静静安坐于自身之中的在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种安坐,在苏菲,被称作“归心于原处”;在禅宗,则是“本来如此”。而放到教育中,它意味着:陪一个人缓缓记起——他从来没有缺失过。他所需要的,并不是再去追寻、再去累积、再去成为,而是回到自身,回到那最初就在那里的只是被遮住的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晚秋的伊斯坦布尔,风略大,街灯随之轻摇。我忽然有些明白,有些东西,并不会随风而逝。它不需要被点亮,也不需要被证明。它只是——在那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那里,等待着一个人,在不再向外索求的那一刻,悄悄——转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 style="color:rgb(155, 155, 155);">——2025年11月09日于伊斯坦布尔</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