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九月末，我们乘火车一路向北，像追着一封迟来的信，抵达祖国最北端——漠河。窗外秋色浓得化不开，铁轨把金黄、深红、墨绿裁成一条斑斓的丝带，飘在北大地的胸膛上。</p> <p class="ql-block">下车那一刻，站前小广场已聚满“找北”的人。广场上，漠河车队工作人员的声音裹着风，也裹着温度：“至此中秋国庆之际，漠河车队在北极漠河祝祖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所谓“天涯”并非孤独，而是把心脏贴在国土的边线上，仍能听见祖国的脉搏。</p> <p class="ql-block">包了一辆本地SUV，司机王师傅话不多，只一句：“我带你们去看真正的漠河。”车轮碾过落叶，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像替秋天鼓掌。第一站是白桦林，途中路过驯鹿场，大家下车去看看。驯鹿们顶着华丽的角，慢悠悠踱步，黑眼圈里装着与世无争。它们被唤作“四不像”，却像足了童话：马的头，鹿的角，驴的身，牛的蹄——仿佛上帝在创造时打翻了拼图盒，干脆把最温柔的部件赠予它。饲养员说，全国只剩一千三百多头，每一头都登记在册，像珍宝。我递过去一把苔藓，驯鹿低头，舌头卷走我掌心的凉意，也卷走都市带来的最后一丝焦躁。</p> <p class="ql-block">再上车，不到半小时，白桦林便像一幅立起来的油画，倏地拦在眼前。风从林梢掠过，千万片叶子一起鼓掌，“哗哗”声仿佛谁在耳边翻动厚厚的乐谱。阳光斜插进来，把没掉落的叶子照成半透明的金币，风一摇，金币彼此碰撞，叮当作响。</p> <p class="ql-block">我伸手抚摸树干，白桦的“皮肤”细腻，像被岁月打磨过的宣纸。最妙的是那些“眼睛”，一只只争着，有的俏皮，有的深邃，像一群偷看人间的精灵。老伴大喊：“快！它在对我说话！”，我凑过去，却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与林间的风、远处的鸟鸣，合奏成一曲无声的交响。</p> <p class="ql-block">我们踩着厚厚的落叶往深处走，每一步都踩碎了一小块秋天。有人举起相机，却发现镜头太窄，框不住头顶的碧蓝，也框不住脚下的金黄。时间被白桦林调成了静音模式，直到王师傅在林口按响喇叭，我们才像被下课铃惊醒的孩子，依依不舍地回头。那些“眼睛”仍盯着我们，眨也不眨，仿佛在说：走吧，把童话带走，把喧嚣留下。</p> <p class="ql-block">上车那一刻，我偷偷把一片白桦叶夹进日记本。叶脉清晰，像漠河给我写下的一行地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