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兴

多米

疏雨初歇，凉意浮上肩头，我立于江畔小楼，望长天如洗，万里无云。大雁列阵南飞，掠过浅浅的沙洲，一声声鸣叫划开秋空，像是捎带着远方的信。山色被红叶染透，层层叠叠，如火如霜，烧在眼底，也烧在心头。湖水清得能照见天光云影，连那几片飘落的枫叶，都像是慢动作地坠入镜中。

篱边菊花正盛，黄的、白的、紫的，一簇簇开得热闹，香气清冷，悄悄钻进衣袖，缠在呼吸之间。窗前梧叶微动，风已带寒，秋意就这样一点一点，侵入衣襟，也侵入岁月。

我见渔夫收网，樵子荷柴，两人在江村小径上说着闲话，笑语随晚风飘散。一曲笛声忽起，逆着西风传来，悠远而孤清。那一刻，我忽然懂了什么叫“乡客愁”----不是悲，不是苦，是秋太明净，心便无所遁形，往事便悄然浮上。

雨刚停，空气里浮着湿润的爽利，像是天地洗了个澡。我倚窗而坐，看几片金黄的枫叶打着旋儿落下，像一封封没寄出的信，随风飘荡。远山依旧披着红妆，雨丝曾密密地织过湖面，如今涟漪渐平，倒影却更清晰了----天、山、雁、树，全都沉在水里，仿佛另一个世界正缓缓苏醒。

有人撑伞缓行，有人披蓑垂钓，不动声色地融入这水墨般的景里。他们不赶时间，也不避寒凉，像是早已与秋达成默契。我亦不言，只静静看着，任那菊香拂袖，笛声穿风，一寸寸把心填满，又一寸寸掏空。

这秋兴，不在繁华处，而在静默时。一场雨，一阵风，一声雁唳，一缕菊香，皆可起兴。我非诗人，却也在这时节，忍不住心头微动，想写点什么，又觉得----写出来，反倒辜负了这份清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