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敲响的回响

云中笔记（拒绝私聊）

窗外，雨嘀嗒嘀嗒。

像无数颗透明的珍珠敲打着玻璃，又顺着窗沿滑落，留下蜿蜒的水痕。这声音不疾不徐，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我独自坐在窗前，心情有些落寞，便干脆放下手中的书，专心致志地听起雨来。

初闻，耳中只是一片混混沌沌的淅沥。渐渐地，当心神沉静下来后，竟能清晰地听出其中的层次感来——近处，是雨滴叩击金属晾衣架的清脆“嘀嗒”，轻一声，重一声，极有耐心；稍远，是雨水滚过香樟树叶的“沙沙”声，绵密而轻柔；最远处，天地间只余下一片朦胧的“哗哗”，仿佛整座城市都在这场雨里，发出了一声悠长而舒缓的叹息。

街头路灯提早亮了，在湿漉漉的街面上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晕。时不时有汽车驶过，轮胎碾过积水，带来一阵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潮声，最终仍被广漠的雨声吞没。行人撑着各色雨伞，像朵朵移动的蘑菇，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明晃晃的水洼。

在这雨声织就的静谧里，我的那点落寞仿佛也有了形状。它像窗外饱和了水汽的空气，无声地弥漫，浸润了屋子的每个角落。那晾衣架上连绵的嘀嗒，忽轻忽重，恰似敲在心事上。我望着街上那些被伞面遮蔽的身影，忽然觉得，每一顶伞下，或许都藏着一个同样被潮湿情绪所困的灵魂。

这时，一个没打伞的年轻人闯入了视野。他将外套顶在头上，正狼狈地从街角跑来。这熟悉的一幕，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开启了记忆的闸门——

许多年前，我也是那个在雨中奔跑的少年。那场午后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我和好友娟把书包紧紧抱在怀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放肆狂奔，溅起老高的水花。我们全然不顾浑身湿透，只为彼此狼狈的模样哈哈大笑，那笑声清亮得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雨幕。最后，我们躲进路边的报刊亭，挤在狭窄的屋檐下，听着头顶急促的雨声，分享一个刚出炉的、烫手的烤红薯。那暖意从指尖直抵心底，混合着青春特有的、不管不顾的快乐。

可后来，时光就像这窗外的车流，载着我和娟，也载着那些雨中酣畅的笑语，各自驶向了不同的远方。我们从频繁的联系，到偶尔的问候，最终消散在彼此的生活里，归于沉寂。此刻的雨声依旧，却再也听不见当年的笑声了。

雨，在不知不觉间小了下去。由先前密集的“嘀嗒”，化作了稀疏的“滴答”，仿佛一首激昂的乐曲，终于行进至舒缓的尾声。街景在渐弱的雨帘后，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我的心情，也奇异地随着雨声的平息，慢慢舒展开。那缕怅然并未完全消失，却如同被雨水洗涤过一般，沉淀为一种宁静的、琥珀色的怀念。

我站起身，推开一道窗缝，微凉而清新的空气立刻涌了进来，带着泥土与青草干净的芬芳。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一条新信息。来自娟。

“我这边刚下过雨，空气好舒服。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以前咱们淋成落汤鸡，然后分烤红薯吃的那个下午了。”

我看着短信，先是愣住，随即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窗外的世界，被洗过的树叶绿得发亮，一滴积蓄的雨水从叶梢滑落，折射出微小而璀璨的光。

原来，我听见的，不只是雨。更是往事在时间长河里，被雨声叩响的、温暖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