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登剑门关 重温《蜀道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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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教版高中必修三第二单元第4课·《蜀道难》·作者·李白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是李白大约作于唐天宝初年的一首诗，是诗人在长安时为送别友人入蜀而作。意在感叹入川道路的艰难险阻。

那天我们从四姑娘山返程去光雾山途中，在剑门关服务区休息。看见“剑门关”三个字，我灵光一闪，这近在咫尺的关口，我为何不去一游！

说着轻巧，我头脑一热，先生却多开了44公里。我们七拐八绕，下高速，走国道，终于在下午两点左右，到景区门口。

为节省时间，也为不费我的膝关节，我直接坐缆车到仙女廊。仙女廊因仙女桥得名，相传观音菩萨欲帮助剑门关梁山寺枳松和尚修炼，就变成进香的年轻女人去考验他。她告诉他半岩上有条险道，自己就是从那里上山的。她几次引诱，枳松和尚都不为所动，终于修成正果。人们把绝壁上的那条险道称为仙女桥。

我抬头一看，哇哦，万丈悬崖峭壁上，一些人小如蚂蚁，贴崖慢慢行走。这不是“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的“鸟道”吗？飞鸟尚需振翅才能逾越的天堑，人却要凭十指与双足，去丈量这垂直的险境。每一步，都是一次与恐惧的谈判。脚掌必须实实在在地、一分一分地在粗糙的石面上踩稳了，指尖要深深抠进岩壁那些微小的缝隙里，仿佛要将自己嵌进这山体中去。不能快，快不得；不能想，尤其不能去想那“失足”二字，那可是要成千古恨了。

《蜀道难》中还有一句：“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这猿猱道自古便是猿猴攀岩越山的行道和剑门关山区百姓上山采药的一个便道。经过修缮、维护与旅游安全部门的验收，成为剑门关景区内体验蜀道天险魅力的热门打卡景点。

猿猱道是剑门关景区内难度系数最高的一段山路，全长440米，最高落差达200米，无防护栏杆，呈“之”字型贴崖壁蜿蜒而上。带上专业安全设备走在猿猱道上，除了一览众山小、体验惊险刺激的感受外，还能观赏到剑门关雄、奇、险、秀的特色，更加体会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独特魅力。而我看到他们在崖壁上攀援只能“以手抚膺坐长叹”了。

行过一段平坦路之后，又是崎岖不平的小径。身侧是如斧劈刀削般的绝壁，它们并非安静地矗立，而是以一种倾轧之势，森然逼来。那是盘古开天时遗落的巨斧，是女娲炼石也补不上的苍穹裂隙。石壁上几乎没有土壤，却倔强地虬结着许多古松，它们的根像铁铸的鹰爪，深深抠进岩缝，枝干则如扭曲的臂膀，在风中发出金属般的铮鸣。这岂非是“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最真实的注脚？云雾在山谷间聚散，时而如轻纱抚过山峦的伤口，时而又如怒潮，将整片峰峦吞没。行走于悬空的栈道上，只觉得人像一颗微尘，随时会被这浩瀚的苍茫吹散。

前面一座高峰，叫石笋峰。高79米，形似竹笋天柱，拔地而起，据说其顶原本虬枝缠绕，突然起了不明大火，层层上奏朝廷。皇帝闻言“十省”起火大惊，一老臣细看奏折方知究竟，但不好直言，便称天火自灭，随后皇帝也知自己闹了笑话。至今，当年“天火未烧死”的那棵“九把斧树”还挺立在石笋峰上。

在隐约看到剑门关关楼的时候，遇见了“雷鸣桥”。剑门关山高谷深，每逢山洪奔泻，水声如雷，蔚为壮观，正如《蜀道难》中所云：“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这是一座浮桥，走上去摇摇晃晃。恐高的我竟有些害怕，近观桥下流水也无李白笔下的气势，倒是桥对面李白诗句的字雕也算大气。

看到这通朱红色的石碑，便知道快到关楼了，它与背后雄浑的灰褐色关楼和苍翠的山峦形成强烈对比，在视觉上极具冲击力。石碑正面镌刻着雄浑有力的 “剑门关” 三个金色（或描金）大字。这三个字是剑门关的“身份证”，也是其灵魂所在。它矗立在剑门关关楼的前方，是游客进入关楼、亲身感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气势的必经之地。

终于登临关楼。这巍峨的建筑，与其说是楼，不如说是一头雄踞于隘口的巨兽，是整个蜀山风骨与中原意志碰撞出的一个坚硬结节。凭栏远眺，七十二峰如怒涛排壑，奔涌而来，其势真如“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森然列阵的峰峦，不就是一柄柄直指苍穹的青色巨剑么？它们守护着身后的天府沃野，也斩断了多少英雄的梦想与野心。

下行至金牛桥，看到“五丁开道”的典故。五丁开道迎金牛到此，有金牛趁夜色逃进了金牛峡，并一直藏于峡中给剑门百姓作伴送祥。剑门人为让金牛出入方便，便在此架木栈以通关外。后人为防洪水冲毁，便改成石桥，并命之金牛桥。

站在桥上，我再次想到李白“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的诗句。流传的故事是这样的：战国时期，秦惠文王想征服蜀国。但蜀地地势险要，四面环山，道路阻隔，军队难以进入。秦王苦于无路伐蜀，于是采用了大臣的计谋。

他命人凿了五头巨大的石牛，并派人告诉蜀王，说秦国愿意将能够排泄“黄金”的石牛赠送蜀国，以示友好。贪婪的蜀王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急切地想要得到这些能带来财富的石牛。但他也面临一个巨大的难题：如何将这些巨大的石牛从秦国运到蜀国？

为了迎接金牛，蜀王下令国内五位拥有神力的大力士，称为“五丁力士”，率领民工去开辟一条连接秦蜀的道路。五丁力士率领众人，遇山开山，遇谷架桥，与毒蛇猛兽搏斗，最终在险峻的群山中开凿了一条通行的路。这条路就是后世所称的“金牛道”（或称石牛道）。

路开通后，蜀王兴高采烈地派人将五头石牛拖回了蜀国。然而，他发现这些石牛根本不会排泄黄金，知道自己上了秦国的当。不幸的是，在开道和运牛的过程中，发生了悲剧，五丁力士在途中拖拽一条巨蛇，导致山崩地裂，壮士不幸遇难。

更悲剧的是“金牛道”的修通，没能给蜀国带来财富，却为秦国铺平了进攻的道路。秦国军队沿着这条新开辟的道路长驱直入，轻而易举征服了毫无防备的蜀国。这也是贪小利吃大亏的典型。

景区出口，一面墙上，雕刻李白的《蜀道难》全文。重温诗人大气磅礴的诗句，我想，当年诗仙李白行至此处，是否也如我一般，被这造化的雄奇与历史的沉重压得喘不过气？他心中的“蜀道难”，又何尝仅仅是道路的艰险？那更是仕途的蹭蹬，人生的坎坷，是理想“扪参历井”之高与现实“以手抚膺坐长叹”之无奈的巨大鸿沟。这剑门关，成了他所有郁结之气的物化，于是，一首千古绝唱便从这胸臆与山峦的共振中，喷薄而出。

穿行在剑门蜀道的青石阶上，手抚千年岩壁，耳畔风声似还回荡着将士们守关的鼓角。李白“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的警示犹在，这险峻不仅是天工造化，更是先民血汗开凿的史诗。只有登上剑阁，方知蜀道之难何止在路途，更在守土之责。这巍巍剑门，承载着多少沉甸甸的忠勇与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