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号:85675612</p><p class="ql-block">昵 称:杜茂</p><p class="ql-block">图 片:网络、自拍</p> <p class="ql-block"> 儿时,每逢谷物丰收或是冬闲时节,大人们总琢磨着捕些麻雀改善伙食。这份对麻雀的“仇恨”,像田埂上的野草般悄悄蔓延,感染了我们这些半大孩子,让我们对那群披着棕黑斑杂羽毛的小鸟,生出莫名的厌恶与敌意。天寒地冻的日子,大人们总有捕猎雀儿的法子。或是支起簸箕,底下撒些谷粒诱雀,待群雀啄食时猛地拉下机关;或是趁夜黑爬上树杈,借着月光摸索着捕捉栖息的雀儿。捕来的雀儿装进布袋,用开水烫过,连皮带毛麻利剥净,裹点面糊下油锅炸得金黄,便是冬日里难得的荤腥。那时的人们对雀儿,实在算得上很残忍。皆因雀儿常啄食田里的谷穗、晒场的粮食,与农人争夺生计口粮,便被视作必除的“害鸟”,那份狠厉里,藏着旧时谋生的窘迫与无奈。</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小学时,同村的谷应红是班里用弹弓打雀最准的,不过我们都喜欢叫他的乳名“文宝”。五年级的春天,每天早上放学后、午饭过后,我总跟着同院的邓建国,还有文宝,一起去后厂、后春园一带追雀打鸟。在那时的观念里,满天飞的麻雀都是害鸟,它们啄食庄稼,所以一出现,便难逃我们这些孩子的“猎杀”,人人都想打死几只,把那点可怜的肉挂起来晒干,当成解馋的零食。</p><p class="ql-block"> 春日正是雀儿繁殖的高峰期,每天午间的空隙,村里的田间地头、园圃角落,总能看到挎着书包、手握弹弓的男同学,四处搜寻麻雀的踪迹。那天,我们三人先去后春园路边的小沙沟里,捡了些比豌豆粒稍大的小石子,满满塞了一裤兜。彼时丝丝缕缕的春雨飘着,润得泥土发香,我们踩着湿漉漉的土路,走进了学校旁的后春园。</p> <p class="ql-block"> 园边的土路两旁长满了灌木,刚走到路口,就看见几只雀儿从人家屋顶飞来,落在自留地边的桃枝上——桃花正开得热闹,粉白的花瓣沾着雨珠,雀儿在枝头上跳来跳去,“喳喳”的叫声混着春雨的沙沙声,格外清亮。我们三人立刻散开,从不同方向躲到路边的刺丛后,各自找准射击位置,迅速往弹弓的皮兜里装上石子,屏息凝神,瞄准各自盯上的目标。</p><p class="ql-block"> 我躲在刺丛旁一户人家的墙角,左手飞快地从裤兜里掏出一颗石子,塞进弹皮兜,指尖捏紧这颗“子弹”,右手稳稳扶住弹弓叉,用力拉长橡皮筋。弹弓叉口直直对准枝头上那只正低头理毛的雀儿,我眯起左眼,瞄准——弹皮兜、叉口、雀儿,三点成一线的瞬间,猛地松开左手。只听橡皮筋“嗉”地一声收紧,石子带着风声射了出去,“叽——”一声凄厉的鸣叫,那雀儿应声落下,可刚沾到地面,又猛地扑腾翅膀,“叽~”地一声,拼尽全力振翅飞远,转眼就没了踪影。</p><p class="ql-block"> 几乎同时,文宝的石子精准命中,那只雀儿受了伤,在地上扑腾着,飞不起来;建国的则打偏了,石子“嗒”地落在桃树枝上,震落几片沾雨的花瓣。眼看快到下午上课时间,我们匆匆往学校赶,文宝边走边跟我们分享秘诀:“打雀不光要瞄得准,关键得熟悉自己的弹弓,知道子弹射出去的轨迹。拉弓时要调整好皮兜、橡皮筋的长度,还有弹叉口的倾角,做到这些,基本上就能打中了。”</p>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灭雀剂的出现,把这场人与麻雀的“战争”推向了极端。短短数月,昔日漫天飞舞的麻雀几乎惨遭灭门,销声匿迹。连带著喜鹊、斑鸠等鸟类数量锐减,就连那些年总在农家屋檐下筑巢的燕子,也难觅踪影。</p><p class="ql-block"> 此后的十多年里,谷芹村的清晨变得格外安静。树上再也听不到雀儿叽叽喳喳的欢鸣,真真切切成了“鸦雀无声”。人们种的水稻灌浆时,不用再下地驱赶麻雀,可农作物的病虫害却越来越严重,农药撒了一遍又一遍,除虫成本大大增加。那时,村里大多人家已经不用烧柴做饭,昔日的荒山渐渐披上绿装,山清水秀,可山上、院里,却少见鸟儿的踪迹。那些经历过生产队时期的老人,反倒常常念叨:“还是有雀儿飞的日子热闹啊。”</p> <p class="ql-block"> 2003年的春天,我带着一岁多的儿子在村外玩,忽然看见天上零星飞来几只燕子,翅膀剪着春风。儿子伸出小手指着,含糊地喊:“飞~飞~”我搂着他,轻声告诉他:“那是燕子,是吃虫子的好鸟,以前啊,它们总在咱们家屋檐下做窝呢。”</p><p class="ql-block"> 大约2005年春节前,我带着孩子在村委会前的更心洞前晒太阳。洞口侧沟上长满了野草,两只斑鸠正低着头,啄食草丛里遗漏在这儿的谷粒。这时,小河岸上的大桉树上,悄悄落下来一只小麻雀,蹦蹦跳跳地东瞧西望,也凑过来觅食。它瞥见我们父子俩,“叽——”地叫了一声,倏地飞到树枝上,紧接着,枝桠间传来几声“啾~啾~”的鸣叫,像是在和同伴打招呼,下面有人。孩子睁大眼睛看着,我笑着告诉他:“这是麻雀呀。”噢,麻雀终于回家乡了!</p> <p class="ql-block"> 从那天起,麻雀渐渐重新出现在谷芹村。只是它们再也很少在村民家的墙缝里筑巢了——村里的房子翻新了,墙洞早已被抹平。它们更多地落在人烟稀少的树上,或是马路旁的电线上歇脚。繁衍育雏,也多选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偶尔听村里人说,现在的麻雀,好像不是当年的品种了,以前那种麻雀,或许已经灭绝了。可不管怎样,这些归来的小精灵,依旧惹人喜爱。</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偶尔独自在家,院门虚掩着,总能看见一只麻雀先悄悄飞进院子,蹦跳着探头探脑,像是在“侦探”。确定院里无人,且有散落的饭粒、米粒或是菜籽,便会对着屋顶“叽叽喳喳”叫几声,像是在招呼亲朋好友。很快,一只只麻雀便陆续落下,放心地啄食起来,它们跳着、蹦着,小脑袋一点一点,格外灵动。一旦听到人声,便“叽”地一声,齐刷刷飞到院墙上,歪着脑袋环视四周,确认安全无虞,才振翅飞走。</p><p class="ql-block"> 这些小小的生灵,依旧机警、聪明,只是当年那份“仇恨”早已消散。如今再听雀声,不再是狩猎的信号,而是岁月的回响,是家乡渐渐复苏的生机,是藏在记忆深处,关于童年、关于故土的,一段温柔又复杂的往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