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小小说《回旋镖》

乙卯

我毕业了，从中文系，然后，我变成了一个废物。
在编辑部做过文科编辑，没两个月，脖颈酸痛，眼睛模糊。
突然感觉天黑了。
再见到黎明的时候，我已经在人才市场了。
“您好，这是我的简历。”
“我们招聘文员。”
“我专业对口呀！”
“我们只招收女生！”
当时，我突然有变性的冲动。
当保安帽戴在我头顶的时候，我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基层工作人员。
“这个小四眼，文文弱弱的，有贼也不怕他······”
“一看就是混饭吃的，还不如找个退休大爷······”
“现在的小年轻呀，真的不行，呆头呆脑，啥也不会······”
在风言风语中，我突然感觉人生好艰难。
这是一个全新的楼盘，叫“回旋都市”，位于禾城西北角，属于新区。以前是片荒地，城市扩建后，这里变得欣欣向荣。
白天，楼盘巍峨矗立在那里，像一座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夜晚，万家灯火点亮，这里变成鬼魅的洞穴，瘆人。
“小张呀，来多久？”
这个经理一身肥膘，非常油腻，带毛的肚皮撑得白衬衫几乎要爆炸，油油的头发能挤出三斤地沟油，满脸的横肉，在脸上肆意横流，挤得眼睛在横肉之间无法生存！
“一个星期。”我怯懦地都说。
“干得挺好。”经理叼起一根烟，狠狠地将烟盒扔在桌子上。
我心想：好？呸！简直是放屁！我干什么了？你就觉得我好？
“这样吧，小张，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毕竟你也是老员工了，而且工作这么尽心尽力！”
我当时真的没笑出来，睁眼说瞎话？老员工？一个星期叫老员工？尽心尽力？我天天杵在那里叫尽心尽力？笑死了。
“晚上呢，你就每个楼层溜达，如果遇到空房子，就把灯打开！”
我心想：这是什么操作？是不是看我太闲了，耍我？
“好的。”
当万家灯火点燃的时候，这里，也出现了“万家灯火”。
从远处看，那一盏盏奶黄的灯光，像温馨的三口之家。
三个月后。
“小张，干得不错，我的确没有看错人！”
“谢谢，经理。”
这时我手机收到一个红包。
“经理，不用了吧，这是我的工作，不好意思收您的红包。”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走出经理办公室，我内心狂喜，点开红包一看：66元！
我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感觉在打发叫花子！
不知不觉，我在这里干了一年。我从刚来时的文质彬彬变成了裹着军大衣“该溜子”。
“儿子，在城市里干得还顺心吧！”母亲的白发有点扎眼。
“还行吧。”我没有多言语。
“不打算回老家了？”
“不打算了。”
“不回就不会吧，我和你爸爸凑了点钱，想给你在禾城安个家。”
“真的假的？”我突然狂喜，果然最爱我的还是我爸妈！
“房子买在哪里？”我两眼放星星。
“说来话长，我和你爸爸腿都跑断了，禾城的新楼盘挨个看了一遍，有两个楼盘我们相中了，不过第一个比第二个每平方米贵660元？”
“档次一样的？”
“一样的。不过，我和你爸爸好好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买贵的。”
“为什么？”
“因为那个楼盘住户多，每天晚上都灯火通明的，有人气！”
“那个楼盘叫什么？”
“回旋都市！”
我突然感觉天旋地转，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