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让男人脸红的诗——读花蕊夫人《述国亡诗》

车夫

　　 在我国漫长的封建史中，大都是男权主导朝堂，女性多为时代附庸，纵有惊世才情，也难在历史长卷中留下浓墨重彩。但历史的笔触并非绝对冷漠，偶尔也有温情脉脉、让才女们展示才华，展露峥嵘的时候。

如：先秦将诗词编织暗藏在八寸锦缎“璇玑图”中的苏惠；西汉当垆卖酒的卓文君；东汉“才欲压文君”的蔡文姬和班昭；东晋“清心玄旨，姿才秀远”的谢道蕴；被誉为大唐“巾帼丞相”的上官婉儿、“女中诗豪”的李冶、彩笺传情的女校书薛涛，“言辞雅措风流足”的刘采春女道士鱼玄机；南宋被尊为婉约宗主的李清照等等。我提到的，只是她们中的代表人物，当然历史上的才女远不止这些。

虽然这些才女们个个是多才多艺，灵魂带香，但不能说人人都才貌双全，而五代十国的花蕊夫人却是个例外。据《十国春秋·慧妃徐氏传》所载，花蕊夫人姓徐，蜀地青城（今四川灌县西）人，因才情与容貌兼具，深得后蜀主孟昶宠爱，封慧妃，赐号“花蕊”。她才华横溢，仿前蜀王建作宫词百篇，《全唐诗》收录其诗作150余首，足见当时她在诗坛的地位。其宫词或描奢华宫闱，或写鲜活日常，如“三月樱桃乍熟时，内人相引看红枝。回头索取黄金弹，绕树藏身打雀儿”，便以灵动笔触勾勒出生活情趣。而真正让她名垂千古的，却是那首饱含家国情怀的七绝《述国亡诗》。

后蜀亡国后，花蕊夫人被掳入宋宫。宋太祖久闻其诗名，召其当场赋诗，她从容吟出：“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全诗不卑不亢，字字铿锵，阳刚之气不输七尺男儿，又暗藏女性的委婉，太祖非但不怒，反而大加赞赏，遂封为贵妃，纳入后宫，留下了一段令后世诗家津津乐道的佳话。

首句“君王城上竖降旗”，诗的首句便直陈国亡之实。后蜀君臣耽于享乐、腐败荒淫，面对宋军压境，孟昶畏敌如虎，屈辱投降。“竖降旗”三字含蓄却分量千钧，道尽亡国之耻。次句“妾在深宫那得知”，以口语化表达暗藏深意。历代王朝覆灭，常以“女祸亡国”追责，妲己、西施、慈禧皆成替罪羊。而花蕊夫人此句，似一声轻叹，既申诉了自身身处深宫、无力干预的处境，也暗斥了“红颜祸水”的荒谬论调。

第三句“十四万人齐解甲”与首句呼应，七字便勾勒出蜀军不战而降的丑态。史载宋军仅数万人，而后蜀兵力达十四万之众，数倍于敌却速亡，只因孟蜀君臣毫无斗志、闻风丧胆，上演了“众降于寡”的丑剧。末句“更无一个是男儿！”则掷地有声，将满腔鄙夷与愤慨倾泻而出——十四万将士竟无一人敢战，束手就擒，对于男人来说，那是怎样的奇耻大辱！这份痛斥，既是对苟且偷生之辈的鞭挞，更彰显了诗人的高尚气节。

红颜不曾负江山，江山为何忘红颜。花蕊夫人的这首振聋发聩的诗，既饱含亡国之痛，更戳中了男人的脊梁，是令每个看了它的男人脸皮发烫的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首诗的意义就在于，它激励男人一定要心怀家国，勇担使命，不怕牺牲，随时准备为保卫自己的祖国献身，不可辜负玷污了自己头上“男人”这个神圣的称呼。

自古红颜多薄命，花蕊夫人亦未能逃脱这个魔咒。相传她因牵涉宋王家事，在一次狩猎中被赵光义故意引弓射杀，令人唏嘘，这是题外话。

2021年11月16日

电视剧《大宋传奇之赵匡胤》中刘涛扮演的花蕊夫人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