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防区的日与夜

啸傲长空

今年和往年不同，感觉直接从夏天进入了冬天。又到周末了，刚过零点，我和江峰驾驶着警车在第三使馆区巡逻，夜色如浸了墨的绸缎，星光散落其上，如疏疏落落的珠串，路上人、车稀少。路两旁银杏树已开始变黄，落叶在微凉的夜风中无声盘旋，悄然跌落。车轮碾过淡黄的落叶，发出细碎而规律的沙沙声。气温已降到零度，警灯闪闪，更显出一种奇特的韵律。

车内的暖风嘶嘶轻响，抚慰着略带倦意的脸颊。江峰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道路驾驶着警车。他今年也整五十了，只比我小了三岁，个头不大，两手紧握着方向盘，双眼来回转动，盯着路过的每一个角落。自从半年多前单位车组重组，我和他编在了同一个班，他也就成了我寸步不离的搭档，更成了这方向盘前雷打不动的“司机”，我俩也就成了最好的同事、朋友。

“老江，”我打破沉默，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这都开两个多钟点了，我给你换换手，你歇歇眼？”

“嘿，打住！”他扭头看了我一眼，语气半是调侃半是不容置疑，“老哥，您可是咱队里提笔写春秋的人物，这粗活累活就交给我这糙人！”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再说了，您在机关方向盘摸得少，我还听说，一把手带您下去检查，还给您当司机呢！我能给您当司机，也算是我的幸运啊！”搭档几个月了，开车这件“小事”，他从未让我沾手。他话里话外那份照顾“老大哥”的心思，总是温暖着我，他知道我热爱文字，也总爱在小红书里推送一些优秀作品让我欣赏。

到了凌晨两点，突然，我感觉身体出现异常，喉咙出现异样，还伴着轻微咳嗽。江峰没有迟疑，他看着我带着“命令”式的口气说：“哥，感觉您身体欠佳，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赶紧的，喝点姜茶！”

他叫辅警小徐从后面把暖壶递了过来：“这是我媳妇给熬的老方子姜汤，加了红糖。”他边说边打开壶盖，对我说道：“哥，您的茶叶水先别喝了，先倒了吧！”带着不容商量的语气，深深感动着我。

我喝了口姜汤：“别担心，还好，这姜茶一喝，身上暖暖的，现在已经好多了。”我扭头对着他说：“这个点了，是最疲惫的时候，你辛苦了。”

“哥，你说哪儿话呢？”他声音压得很低，柔和却又带着不容分说的坚定，“您眯会儿了吧。”他停顿片刻，“有我在，您就放心，我在派出所时干了几年警长也不是白干的。”

我靠进椅背，闭上双眼。窗外，遥远昏黄的路灯光芒被拉成长长的丝线，透过车玻璃在紧闭的眼皮上明灭浮动。深夜的使馆区很静很静，江峰挺直的背影像一座沉默矗立的山，他紧握方向盘，一双警惕的眼睛时时观察着周边的情况。

突然下起了小雨，天更灰暗了些，摇下玻璃，用抹布擦了擦后视镜，为安全起见，我们放慢了车速。

当车驶入好运街蓝色港湾一线时，突然一阵吵闹声打破了这宁静的夜，我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大约有十多个人，围在那儿，推推嚷嚷的，好像还有肢体接触。江峰反应迅速，立刻按了声喇叭，同时，用电台及时向上级作了报告，并请求支援。他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大眼睛，此刻异常敏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我那点被病痛侵扰的迷糊瞬间也清醒了许多，及时叫后座的辅警小徐准备好了处突装备。

派出所支援的警力及时到位之后，江峰大吼一声：“警察，都给我住手，无关人员不要围观，散了。”局面很快得到了有效控制。等处理完所有琐碎，后续由派出所把有关人员带到所里作进一步处理。我们回到车内，才感觉有点疲惫了。江峰再次拧开保温壶，将依然滚烫的姜汤又向我杯里续加了些。

“哥，”他声音压得很低，柔和却又带着不容分说的坚定，“这大半夜的，您又身体不舒服，还赶上了这闹心警情，好在处置及时，还算圆满，您笔力好，把这事件简要写一下经过，报给队里吧！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希望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了。”小雨继续下着，温度也骤降到了零下一度。

又一辆巡逻车从前方驶过，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街道两旁平日里流光溢彩的橱窗，此刻只余下沉默的黝黑轮廓，映照着我们缓缓移动的车身。江峰瞅了一眼手机：“哟！好快，都四点了，哥，天亮前我们再把美国使馆、日本大使馆这几个重点区域巡逻一遍。咱得稳当点，多绕一圈心安。”

“好的，”我压下喉咙的干涩，努力提了提嗓子：“有你把着舵，我心里敞亮着呢！这就是底气。”边说边拿起水杯，喝了口姜茶：“老弟啊！你毕竟是在基层干了多年的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人民警察在关键时刻，处事的果断。我这个军转干部，打心底佩服呢！”江峰闻言摆摆手：“嗨，哥，您这可是抬举我了。见得事多了，处理起来也就得心应手了。”他顿了顿，“我和您可比不了，您这大笔杆子，不仅自己做得好，还把两侄子也教育得好，也加入了我们警察队伍，一家人，三个警察，让我好生羡慕！”

车在街上缓缓驶着，我们为了防止打盹，聊起了家常，当经过一早餐铺时，才发现，已经有人开始买小笼包了。这一轮漫长如斯的夜值终于快要结束了。

坐在车上时间长了，腿有点发麻，江峰将车熄了火，我俩带好装备下车走了走，才感觉这北京的早晨还真的冷了。早上6点，城市也苏醒了过来，人流、车流也增多了起来。我扭头看到江峰头上的警徽与他眼中跳动的、充满希望的眼神融为一体，仿佛凝聚成了一股“精气神”。这种“精气神”蕴着温暖的期许，更蕴着磐石般的坚定信念，那是永远鲜亮的忠诚底色，是万千日夜用默默坚守擦亮的永不生锈的誓言：我们永远是首都北京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