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的养老

沉静如海

老妈的养老

谈起老妈对我的影响，是在爸爸去世之后的十几年的时光，也就是妈妈的晚年。

因为爸爸在世时，男尊女卑，爸爸用他的威严掩盖了妈妈的柔弱之光，所以我们一直觉得，妈妈是无能和怯懦的，而妈妈正是用她自己的智慧，以柔克刚，一两拨千斤，实现了她对晚年生活的掌控与人生的幸福。

近距离对妈妈的接触，是在她回到家乡的近八个月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我几乎要每周跑一次或者两次。

这也是妈妈感觉最难的时光，对我们来说也是最艰难的时光。

因为，这不仅要面对妈妈的养老，同时还有很复杂的付出与回报，包括伦理纲常和道德评价。

我们姐弟四人，随着妈妈的养老，被迫推到了这个常人又常见的永久课题。而我身在其中，不得不在不同的年龄阶段，体会个人力量的此起彼伏，若即若离，身在其中，又游离在其外，我只做我该做的！

妈妈在爸爸离世之后，只身前往大城市，以身相许，与大爷相知相守了14年，从67岁到81岁，虽没有一纸婚约，却相濡以沫，度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晚年生活，大爷知情明礼，每月给妈妈2000元补助，体现了一个男人的责任与担当。妈妈最近几年脑梗复发，行动不便，不得已而为之，老人家主动提出了让妈妈回乡养老，一切该来的终究会到来。

2025年4月10日，清明节刚过，姐姐的一个电话引出来接妈妈回乡，来者突然，我们也做了及时的应对，我专程前一晚到场，收拾了妈所有的物品，斩断丝连，虽有不舍，也要给妈最后的尊严。妈妈的最后一晚，仍是陪着大爷，第二天早上，妈仍是烧了热水，给他冲了一碗鸡蛋羹，端到他的面前，临走前妈和老头做了最后的拥抱，就这样，结束了14年老年的幸福时光，身无挂碍。

小弟和弟媳拉着妈，我拉着妈所有的物品，两路行车，妈就这样落到了大姐家。

十指归心，落叶归根，这也是妈的出生地。

妈不想在她行动不便之时，回到爸妈当时所在的家，因为她不想让熟悉的街坊邻里看到她最不爽的样子，这想必就是妈妈最后的自尊了。

而妈在大姐家的八个月时间里，妈妈的身体随着天气的变化，警钟长鸣，每况愈下。

从夏天可以扶着下楼梯吃饭，坐在大门处看车来车往，到需要双手牵着走路，自己扶着走，自己上下炕小便 ，到这几天偶尔走，甚至不能走，穿纸尿裤、卧床…对妈妈夜间尿频的烦恼与消耗，时至今日，仍然不想看到妈妈即将老去的样子，以至于生命的终点！

其实妈妈很难，这种难不是我们现在的年龄可以体验到的。有时搬着她的腿，好重好沉，那是神经的症状。有时我试着来理解她的感受，就如同现在的自己身体的不适，腰腿的疼痛。我想，人人都会慢慢接受自己身体的老化和疾病，只是我们在面对即将老去的自己时，如何去接纳自己不再健康的状态。于是，在每次开车回乡看妈之前，我都做好足够的功课，让自己状态最好，情绪最平和，这样面对妈时，我总是回应她积极的语言，给予她鼓励，让她在最艰难的日子里，感受到片刻的开心与愉快，我想，让妈妈不管在何种境遇中，体验到开心，这一定是最重要的，因为，妈妈的身体和疾病，是我们左右不了！也是她自己左右不了的！我想，这就是陪伴的力量吧！

每次去看妈，我都给她扣耳朵，扣指甲，洗头发，刷牙，洗脚，量血糖，贴身的护理，细致的陪伴。前几日去看妈，妈握着我一支手，不让我擦桌子，我问她：“握着我的手什么感觉？”，妈答：“很温暖”。当时我同时在与我大学闺蜜打电话，妈妈主动和同学电话聊了起来，她感到很开心。

其实，在我的内心当中，我特别希望妈妈能关心一下我，但每次我都感觉妈妈变得越来越弱，她一定是没有能力再关心她的孩子了，因为她好似已经成为了孩子的孩子。

今天，妈让我帮她挽袖子，我让妈给我挽袖子，妈说：“我手不行了”，但是妈用她笨拙的双手指尖慢慢的挽起来一层，不平的地方还想着弄平，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成了孩子。

妈妈的几次表达，我都应该感到用心来领会，一是妈妈说需要身边有个保姆，自己坐着时间长也许就会摔倒；二是妈前几天说，自己没希望了，不行了，不能走了。看似平静的表达，其实就是她真实的状态，只是我们不一定用心，或者没有理解她。

妈妈是一本很厚重的书，充满着柔情与智慧，即使是她最难以容忍的时候，说出来的话都让人觉得出奇制胜，而无比温暖。终其一生，我都不能学到妈妈说话的方式，因为我的语言系统里，早已灌注了家族的模式，无法更改。

所以，有时候我再想，妈妈成长在姥姥姥爷的家中，他们是怎样教育自己的孩子呢？他们是怎么教孩子说话和做事呢？后来，我觉得这一定是传在了基因里，这种基因的传承，让妈妈即使在与爸爸生活了48年，耳熏目染都不会更改，即使是在妈妈的垂暮之年，仍不改妈妈的初衷，让我体会到母爱的涓涓细流，至善若水。

这就是我与妈妈一生的缘分！我也想在不断陪伴妈妈的过程中，汲取妈妈的智慧精华，因为我即使做的再好，也无法超越妈妈的一生给予我们的养育，这就是“为母则刚”的原始动力！

因为爱，所以爱！

（2025.11.8周六返乡，帮妈妈找到了第一个保姆，我的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