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无序

蔺莹

深夜无序

夜色沉浓，窗外是城市褪去喧嚣后的静谧，屋内只剩灯光勾勒出床沿的轮廓。早早卧于榻上，双眼望着天花板，睡意却如游丝般缥缈，迟迟不肯落脚。大脑像被按下了不关机键，那些平日里被忙碌掩盖的思绪，此刻尽数翻涌上来，杂乱无章，却又格外清晰。

昨日与好友闲聊，她忽然说：“我这辈子大抵是到不了你的高度，可平平凡凡过日子，也过得满心欢喜。” 闻言时只淡淡一笑，夜深人静时回想，却忽然释然。人间百态，本就各有轨迹，你站在彼岸艳羡的光鲜，不过是他人生活的表皮，就像海边的贝壳，远看光洁夺目，凑近了才会发现壳上的纹路与斑驳。谁的心底不曾盘桓着杂乱与隐忧？谁的人生又能真正做到无憾无忧？我们都在各自的轨道上负重前行，只是有人擅长把疲惫藏在笑容里，有人习惯把迷茫写在眼底。

当物质所求皆能轻易得偿，当想要的东西抬手便可触及，反而会时常陷入叩问：我们真正追寻的，究竟是什么？是无止境的攀登，还是内心的安宁？我向来带着几分精神洁癖，对自己、对他人都有着隐秘的苛责。远观时，人人都道我脾气温和，笑意常挂，仿佛永远不会动怒；唯有近身之人，才懂我骨子里的执拗与苛刻。明明屡屡告诫自己要温润以对，要学会留白，却总忍不住在在意的人事上多言几句、多较真几分，怕疏漏，怕遗憾，怕一切偏离预设的轨道。或许正如他所言，我骨子里的控制欲，让我下意识与所有人保持着分寸，不愿太过贴近，也不敢全然交付。

孤独于我，竟渐渐成了一件幸事。不必在他人身上寄托期待，便不会有失望；不必渴求外来的支撑，便不会有依赖。想要的风景，便自己收拾行囊去奔赴；想要的生活，便自己躬身去创造。不必迁就谁的节奏，不必迎合谁的喜好，在独处的时光里，我可以全然做个随意的人，哭与笑都不必掩饰，好与坏都坦然接纳。有人说我带着种说不出的特别：有难以靠近的疏离，像冬日里结了薄冰的湖面，看着清冷；有让人艳羡的纯粹，像未染尘埃的星辰，眼底藏着执拗的真诚；更有一份难得的洒脱，像风过林梢，不恋过往，不问归途。

其实他们不知，这份疏离是自我保护的铠甲，这份纯粹是不愿妥协的坚守，这份洒脱是哭过笑过之后的通透。我怕太过靠近会暴露彼此的棱角，怕掏心掏肺会换来敷衍潦草，所以宁愿站在安全的距离里，守护着内心的秩序与洁净。孤独不是缺憾，而是我为自己选择的舒适区，在这里，我不必伪装，不必勉强，不必在关系里消耗自我。

夜色渐深，思绪慢慢沉淀。原来深夜里翻涌的无序思绪，恰是最真实的自我剖白。我们都在时光里一边迷茫，一边清醒；一边渴望联结，一边畏惧束缚。或许人生本就是一场与自己的和解，接纳那些不完美的棱角，包容那些隐秘的执念，在孤独中寻得力量，在迷茫中找到方向。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溜了进来，温柔地洒在床头。睡意终于姗姗来迟，带着这份深夜的自省与通透，愿今夜好梦，愿往后余生，既能坦然拥抱孤独，也能从容接纳温暖，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