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马副乡长的妻子看到案板上的饺子乱了阵脚,饺子变得胖瘦不一,歪七扭八站不成排了。她无奈地叹道:“老马,你还是走吧。”</p><p class="ql-block"> 这话像点通了马副乡长的“任督二脉”,瞬间解了心里的纠结,当即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匆匆开车往山上赶。</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大年三十,午饭后,马副乡长就和妻子守在厨房包饺子。面团揉得筋道,馅料调得鲜香,两人心里盘算着:等值班的女儿回来,吃顿热乎的年夜饭,再一起窝在沙发上看春节晚会,过个安安稳稳的团圆夜。可饺子刚包到一半,石头村石支书打来的电话,一下子打乱了这份惬意。</p><p class="ql-block"> “马乡长,咱村西边小山沟着火了!”石支书在电话里急声道,“是个回村上坟的妇女不小心点着的,沟里全是半人高的灌木和干草。我已经叫了二三十个村民去扑火,山上现在刮着风,火一时灭不了。大过年的,您不用过来,放心吧,风一小就扑灭了!”</p><p class="ql-block"> 马副乡长放不下心,又追着打了两通电话,反复确认火势可控,心里才稍稍踏实些。可用不用亲自过去呢?他纠结的模样被妻子看在眼里,这才劝他上山去看看。</p><p class="ql-block"> 马副乡长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到山脚下停稳后,沿着一条小路往火场走。这时他才注意到身上穿的是年前买的新外套,今天是第一次穿。小路两边的荆棘长得密密麻麻,带着尖刺的枝桠刮过衣摆,“刺啦”一声就勾出个小印子。他心疼得赶紧把外套脱下来抱在怀里,可快到火场时又犯了难:双手抱着衣服,怎么救火?他琢磨了一下,索性把外套反过来穿,让粗糙的内衬朝外,免得新衣面被刮坏。</p><p class="ql-block"> 赶到火场时,东风正呼呼地刮着。火舌在山脚下舔舐着杂草,没往山顶蔓延,却顺着山谷往东窜,烧着的多是枯黄的杂草、带刺的荆棘,还有几丛胳膊粗的小灌木。一会儿,火苗窜到了前面一小片松树林。火舌刚触到松树底部的枯枝,就“呼”地卷上树冠,紧接着“轰”的一声爆响,火势瞬间窜起十几米高。松脂烧的“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火星像碎金子似的四处飞溅,滚滚黑烟裹着焦糊味直冲天空。</p><p class="ql-block"> 好在几分钟后,树上的火就灭了,大概是松脂烧得快,树干还没被引燃。可这片原本郁郁葱葱、透着生机的松树,转眼就只剩一根根黑乎乎的树干,光秃秃地立在那儿,看着格外刺眼。这突如其来的景象让马副乡长心头一震,他盯着那些长了几十年的松树变成焦木,又疼又急,喉咙像堵了东西似的,一时说不出话。</p><p class="ql-block"> 万幸的是,之后火顺着风又往前窜了一段,到了一处转弯的低洼地,风突然小了,火势也跟着弱下来,没了之前的凶劲。村民们见状,立刻抄起身边的铁锨、扫帚冲上去,有的拍打着火苗,有的铲土盖烟,你拍我打,没一会儿就把明火扑灭了。</p><p class="ql-block"> 马副乡长仔细检查了一遍火场,安排两个村民留在原地看守,防止复燃,这才带着怒气去找引发山火的女人。可到了村口,只见那女人满脸乌黑,额前的碎发沾着烟灰,外套烧得破了好几个洞,里面泛白的棉絮都露了出来,头发梢还带着淡淡的焦糊味,整个人透着一股狼狈。看到这模样,马副乡长的火气不由得泄了一半。</p><p class="ql-block"> 一问才知,女人嫁到外地好几年没回过,这次好不容易赶在年三十回来,是为了给去世的父母上坟,老家也没了其他亲人。她烧纸钱时,来一阵旋风,点着灌木丛。听着这,马副乡长原本憋在心里的火气彻底散了,只是板着脸,严肃地跟她讲了上坟要防火,反复叮嘱后便让她走了。</p><p class="ql-block"> 等马副乡长回到家时,已经九点了。妻子和女儿还坐在餐桌旁等着他,要一起吃这顿迟来的年夜饭。他洗了洗手,走过去挨着妻女坐下,就着热汤,讲起山上救火的经过,还说起自己怕棘刺勾破新衣服,聪明得反穿外套救火。妻子听完,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呀,就是中国式的葛朗台!”女儿也跟着大笑起来,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高高兴兴地看起了春节晚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