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帕烟云第四回（中）

云海

剑帕烟云

作者：云海

第一卷

明末烽烟残甲埋忠

清初逐鹿孤臣遗恨

第四回（中）

代州城遇吉挥戈战

雁门塞虎将展雄威​

此时的张洁，正蜷缩在一处废弃的窑洞内。窑洞的墙壁上刻满了前人留下的字迹，大多是过往旅人祈求平安的话语。他的战袍被荆棘划得破破烂烂，肩头的箭伤已经化脓，脓血浸透了刘红玉绣的并蒂莲帕子。自从在太原与周遇吉失散，他穿越了七处大顺军的哨卡，目睹过百姓易子而食的惨状，也见过明军逃兵为了口粮自相残杀。有一次，他躲在枯井中整整三天三夜，听着上方大顺军的脚步声和搜捕声，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此刻他望着怀中周遇吉写给刘红玉的家书，纸角已被雨水泡得发皱，信中 “若吾战死，勿念” 的字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想起与刘红玉分别时的场景，她站在村口，眼中含泪，却强装微笑地告诉他要平安归来，而如今，他却不知道是否还能再见她一面。​

二月廿三深夜，张洁带领三百死士潜出代州城。他们的脸上涂着锅底灰，脚上裹着棉絮，如同鬼魅般穿梭在山间小道。山间的夜格外寂静，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狼嚎。当他们摸到大顺军粮草营地时，营地里鼾声如雷，只有零星的火把在寒风中摇曳。张洁握紧残剑，剑身上 “精忠报国” 四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仔细观察着营地的布局，发现粮草都集中在营地中央，四周有重兵把守，还有几条恶犬来回巡逻。“动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士兵们如猛虎下山般冲进营地，见人就杀，见粮就烧。火油泼在粮草车上，瞬间燃起冲天大火，照亮了整个山谷。​

张洁在火海中左冲右杀，残剑劈开一名大顺军士兵的头颅，脑浆溅在他脸上。他突然瞥见远处的粮仓，那里囤积着足以支撑大顺军半月的粮草。他咬紧牙关，朝着粮仓冲去，却被一支流矢射中大腿。剧痛让他一个踉跄，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拖着受伤的腿继续前行。当他将火把扔进粮仓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抓住他！” 他转身挥剑，却发现竟是刘芳亮。

“你这大明的走狗！” 刘芳亮的九环大刀带着风声劈来，张洁举剑格挡，火星四溅。残剑与九环大刀相撞的瞬间，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教诲：“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想起刘红玉送他出征时含泪的双眼。他怒吼一声，拼尽全力将残剑刺入刘芳亮的左肩，刘芳亮惨叫着后退，手中的大刀差点掉落。张洁趁机转身，却发现更多的大顺军围了上来。他挥舞着残剑，奋力抵抗，身上又多处受伤，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成任务，为代州城争取生机。​

代州城墙上，周遇吉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他就看到大顺军的火把如星河般朝着代州城涌来。李自成亲自擂鼓督战，鼓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每一声鼓响都仿佛敲在明军将士的心上。周遇吉握紧斩马刀，对身旁的张洁说：“贤弟，今日便是我等报国之时。” 张洁点头，将周遇吉的家书贴身藏好，拔出残剑。城楼下，大顺军的红衣大炮开始轰鸣，第一发炮弹落在城墙上，砖石纷飞，硝烟弥漫，城墙被轰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在这最后的时刻，周遇吉想起了家乡的老母亲，想起了新婚妻子难产而死的那个雨夜。那时的他，正在边疆作战，没能见到妻子最后一面，这成了他一生的遗憾。他望着城墙上飘扬的 “明” 字旗，心中默念：“陛下，臣尽力了。” 而张洁，则想起了刘红玉绣帕上那朵被血染红的并蒂莲，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回去见她，但他知道，此刻他必须战斗，为了大明，为了心中的信念。​

随着大顺军如潮水般涌来，代州城陷入了一片血雨腥风。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周遇吉和张洁挥舞着武器，在敌群中浴血奋战，他们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宛如地狱中的修罗。但敌众我寡，他们渐渐被逼到了城墙的角落。周遇吉的斩马刀已经卷刃，身上伤痕累累，鲜血将他的战甲染成了暗红色；张洁的残剑也只剩下半截，手臂被砍伤，几乎失去了知觉。​

“杀！” 周遇吉大喝一声，斩马刀劈开一名大顺军将领的胸膛，鲜血喷溅在他脸上。他的战甲早已被鲜血浸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但他的眼神依然坚定如铁。张洁的残剑已经卷刃，身上也多处受伤，但他依然咬牙坚持，每一剑都带着必死的决心。就在这时，李自成骑着乌骓马出现在阵前。他望着城墙上浴血奋战的周遇吉和张洁，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但很快就被杀意取代。“给我拿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大声下令。大顺军如疯了般朝着周遇吉和张洁扑去，两人背靠背，准备迎接最后的时刻。

周遇吉突然将斩马刀插入地面，从腰间抽出一支响箭，搭弓射向天空。响箭划破夜空，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张洁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信号，是向城中百姓发出的警示。城中的百姓们听到响箭声，纷纷拿起农具，准备与敌人展开最后的搏斗。周遇吉看着张洁，露出一丝微笑：“贤弟，能与你并肩作战，是我周遇吉的荣幸。” 张洁也笑了，尽管笑容中带着苦涩：“大帅，来世我们还做兄弟！”​

大顺军的攻势如汹涌的怒潮，一波接着一波，裹挟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与此起彼伏的战鼓声，朝着代州城疯狂扑来。城墙上的明军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身上的伤口在寒风中不断渗血，凝结的血痂又一次次被撕裂，疼痛钻心。但他们依然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眼神中燃烧着不屈的斗志，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如同守护家园的钢铁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