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与帚声

妙吉祥

　　清晨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在巷口铺开一片斑驳。我提着布兜去买菜，又看见那位穿着橙色衣服的老人。她握着扫帚，一下一下划着石板，帚尖过处，枯叶堆成小小的山丘。沙沙声不紧不慢，像这个季节特有的呼吸。

　　梧桐叶正一片片地飘落，黄金的，褐色的，还有带着绿边的。它们在空中打着旋儿，不情愿似的，最终轻轻贴向大地。

　　有的落在墙角，有的停在车棚顶上，还有一片正好拂过她的肩头。她直起腰，轻轻把它拂去，动作那么自然，就像拂去自己衣襟上的尘。

　　我忽然想起教书时教过的句子——“落叶滿阶红不扫”。那时只觉得意境美，现在站在真实的秋景里，才懂得“不扫”二字背后的奢移。城市要整洁，道路要通畅，于是扫帚不能停。可那些刚聚拢的叶子，风一过又散了，就像调皮的孩子不听管教。

　　她看见我站在这里看落叶，腼腆地笑了笑：“扫不完呢”。我也笑“是啊，刚扫完又落了”。“不过也好”，她柱着扫帚歇息，“要是哪天没落叶可扫，怕是该冬天了”。

这话说得朴素，却让我心头一动。原来在她看来，这扫不完的落叶竟是季节正常的步履。她不是在对抗落叶，而是在陪伴这个季节，用她特有的方式。

　　继续往前走，我忽然注意到树根周围特意留着的落叶，厚厚的，像给树盖了层毯子。原来她并非一扫而空，而是给生命留了余地——那些叶子会慢慢化成养分，侍来年春天重回枝头。这是扫地人才懂的智慧，是人与自然的某种默契。

　　落叶是树的冬衣，对大地何尝不是如此？这些绚烂的叶子以最美的姿态告别枝头，为大地保暖，为种子御寒。而环保工人就是帮这些叶子找到最后的归宿，让它们在该在地方完成使命。

　　秋风又起，更多的叶子旋转而下。那位老人又开始挥动扫帚，动作依旧从容。沙沙声里，我听见了一种循环——叶落叶扫，扫扫落落，这就是秋天最真实的韵律。

　　美从来不止在枝头，也在飘落的过程里，更在那些俯身收拾残局的手上。他们让美有了妥贴的收梢。让绚烂归于平静，让季节完成更迭。这何尝不是一种庄严？

　　走到巷子尽头回头，老人的身影在纷飞的落叶中有些模糊，但那抺橙色却格外明亮。她不是秋天的破坏者，而是秋天的一部分，是这幅画卷里最动人的笔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