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原著：高阳</p><p class="ql-block">诵读：吃酒吵仙天</p><p class="ql-block">文字：来源网络</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图片：来源网络</span></p> <p class="ql-block"> 阿七也是久经沧桑，饱阅世态的人，看刘不才这样回答，便知对胡雪岩已不存丝毫敌意。所谓“预备预备”，多半也是实话。事情到此，自己可以交差，现在该想办法让他们叔侄有个谈谈体己的机会。</p><p class="ql-block"> 这也容易，她顺手拉过小兔儿来问了几句“今年几岁”、“可曾上蒙馆读书”之类的话，随后很自然地牵着他到廊下，去看他叔叔所养的那几笼鸟。</p><p class="ql-block"> 这一来刘不才自然要说话了，“芙蓉”，他问，“那姓胡的，到底怎么样？”</p><p class="ql-block"> “你见了就知道了。”</p><p class="ql-block"> 这是很满意的表示，刘不才凝神想了一下，发觉自己已不像前两天那样，无缘无故心里就来气，再细想一想，芙蓉以再嫁之身，而且命中注定该做偏房，结果成了“两头大”，也算是差强人意，同时又想到陈世龙来谈的合伙开药店的那件事，内心更是充满了兴奋，觉得时来运转，翻身的日子快到了。</p><p class="ql-block"> “这样子总算马马虎虎过得去！如果你真的替人做小，叫我走出去怎么见人？当然，这也怪叔叔我没出息！且不去说它了。芙蓉，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有人请我合伙开药店。”接着，他把陈世龙所谈的一切，都告诉她。</p><p class="ql-block"> 芙蓉很有耐心地听着。她这时才完全了解胡雪岩的用心，怪不得都说他能干！想出来的办法，实在叫人佩服。然而，欣慰之外，也不免忧虑，当时就把心事说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三叔！事情是好事情，就怕你拆烂污。”</p><p class="ql-block"> “你总是这个样！”刘不才不悦，“处处不相信我。”</p><p class="ql-block"> “不是不相信你三叔，你不晓得我心里着急！四十多的人了，一天到晚做‘马浪荡’，怎么得了？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你如果再拆烂污拆得人家见了你就躲，你倒想想看，哪里再还有翻身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哼，你不懂！”刘不才依然不服帖，“我只管照方合药。既不经手银钱，又不管店堂里的事，每个月坐分成头，有啥烂污好拆？”</p><p class="ql-block"> “不一定银钱上拆烂污，有了钱成天在赌场里，误了正事，也是拆烂污。”芙蓉紧接着又说，“还有一层，人家倒看得三叔你有本事，要请你做档手，那时候你怎么样呢？”</p><p class="ql-block"> 这一问是刘不才所不曾想到的，细想一想确是个疑问。</p><p class="ql-block"> “你看，是不是？”芙蓉趁势逼他发奋，“三叔，你连自己都没有把握，怎么还怪我不相信你？”</p><p class="ql-block"> “事情好办。人家要请我做档手，我不做。这样子没有烂污好拆，你总该放心了吧！”</p><p class="ql-block"> “懒和尚只求没布施！”芙蓉有些气，“没有看见过你这样的人，你只会说大话！”</p><p class="ql-block"> “我何尝说过什么大话？”刘不才越发不高兴，“你在那里乱扯！”</p><p class="ql-block"> “那么我倒要问，说敬德堂从你手里败掉的，还要从你手里恢复！可有这话？”</p><p class="ql-block"> “对，有的！这也不算说大话。”</p><p class="ql-block"> “还不是？”芙蓉逼视着问，“你拿什么来恢复？要说恢复，眼前的希望就在这条路子上，全要靠你自己去巴结，一方面省吃俭用，积少成多，有一份小小的资本；一方面安分守己帮人家把店开好了，可以开口请人家帮忙。这样子两下一凑，刘敬德堂的招牌才有重新挂出来的一天。照你现在的想法，有多少用多少，只图眼前快活，哪里有什么长远的打算。请问三叔，你不是在说大话？”</p><p class="ql-block"> 长篇大套地一顿驳，把做叔叔的说得哑口无言，但仔细想去，却不能不说她看得透彻，想得周到。商场中要想由伙计变作大老板，这样做生意最稳当不过。但是，他还是开不得口：因为自己估量自己，实在没有把握能够做到芙蓉所说的“省吃俭用、安分守己”八个字。</p><p class="ql-block"> 就这沉默之际，只见进来一个脚步匆匆的年轻人，刘不才赶到门口细看，才认出是陈世龙，便喊一声：“小和尚！”心里奇怪，他跟这位郁太太怎么也相熟？因为两人面对面在低声细语，不熟不会这样子谈话。</p><p class="ql-block"> 陈世龙答应着走了过来，看见芙蓉，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师母！”然后才转脸向刘不才说：“刘三爷，我已经约好了，有空就走！”</p><p class="ql-block"> “好，好，就走。”刘不才向她侄女儿说，“就是谈合伙的那一位。”</p><p class="ql-block"> 于是芙蓉带着小兔儿，和阿七上轿而去。刘不才请陈世龙坐下来，先要了解一下情况，到底对方是谁？在哪里见面？</p><p class="ql-block"> “就在郁太太他们聚成钱庄——”</p><p class="ql-block"> “慢来！”刘不才打断他的话问，“那位郁太太就是郁四的太太？”</p><p class="ql-block"> “是啊！”陈世龙说，“你不认识？”</p><p class="ql-block"> “我不认识，我也没有想到。只听说郁四有个小太太，前些日子吵散了，所以竟会想到郁太太就是郁四的小的。”说到这里，灵机一动，急急又问，“照这样子说，谈合伙的一定是胡雪岩？”</p><p class="ql-block"> 事到如今，不必再瞒，陈世龙点点头答道：“不错！就是胡先生。你们至亲合伙，还有啥话说？刘三爷，一个人不怕不发达，不交运，就怕机会来了错过。机会来了看不到，犹有可说，明明看到，自己错过，将来懊悔的时候，那味道最不好受。”</p><p class="ql-block"> 刘不才不响，他觉得这件事多少要想一想，因为来得太突兀了。</p><p class="ql-block"> “赌钱讲究冷、准、狠！”陈世龙说，“现在是个‘大活门’，你不扑上去，就真正是刘不才！永世不得翻身。”</p><p class="ql-block"> “真的是‘大活门’？”</p><p class="ql-block"> “当然，只拿郁四叔来说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