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年11月15日,大雪漫天,天地间一片苍茫。清晨,我背着行囊,踏着厚厚的积雪走向市政府大院报到。我们这群即将下乡的同窗齐聚于此,即将奔赴各自的命运之途。一排排解放牌卡车静候在院中,车斗敞开着,像张开的臂膀迎接我们。我们裹紧厚棉袄,蜷缩在冰冷的车厢里,寒风灌进来,吹得人骨髓发凉,车轮碾过积雪,颠簸得仿佛要把青春抖落一地。驶出城区后,换乘牛车,铁轱辘压着雪路吱呀作响,赶车的老汉叼着烟袋,火星在暮色中忽明忽暗,如同命运微弱却执拗的光。抵达村口时,土坯房上升起袅袅炊烟,夹杂着几声犬吠,队长迎上来,笑着说:“娃们,到家了。”那一刻,风里全是冰雪的气息,也裹着青春滚烫的滋味——那是我这个大院长大的孩子,第一次真正走进风雪,走进大地,做一名光荣的知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如今再忆起那日,耳畔仍回响着卡车引擎的轰鸣与远去的牛铃声,鼻尖仿佛又嗅到风中泥土与干草交织的气息,那辆老牛车走得极慢,慢得仿佛能将时光拉成一条绵延不断的线。那些年,我们用脚步丈量过多少条蜿蜒土路,用肩膀挑起过多少担沉甸甸的稻谷,早已记不清了。可每到立冬,北风初起,我总会翻出那件褪色的花棉袄,轻轻一嗅,风雪中的霜花气息便扑面而来,仿佛又看见那个坐在牛车上的少年,在苍茫雪野中,走向未知却炽热的岁月——那是风雪里最深的印记,也是青春里最真的回响。</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