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烟赋里的家国:林则徐、关天培〈鸦片烟赋〉围屏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者:黄伟中</p><p class="ql-block">2025.11.08 阿中编辑于广州同福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日前,在潮州一位魏姓收藏家的家里,那十二扇漆底金书的围屏八字形展开,他用高清镜头拍摄照片和视频发来供我鉴赏。他说这套围屏是福建的一位藏友割爱转让的。</p><p class="ql-block">看着这些原图照片和视频,我忽然想起博物馆里那些沉默的青铜器、发黄的典籍——每一件文物都是一扇能够窥见历史的窗。而这套高达二百五十二厘米的围屏,恰如一道矗立的历史城墙,将道光壬辰年的风烟,温柔而又坚定地隔在了今人的目光里。</p><p class="ql-block">黑漆为底,金粉作字,这般规制让我想起古人“镂金作胜,剪彩为人”的郑重。林则徐的楹联与关天培的《鸦片烟赋》相映成趣,宛如文武二重奏。这不禁让人思索:文物之珍贵,不仅在于其年代久远,更在于它承载的精神重量。这套围屏,正是鸦片战争前夜的一次“纸上排兵布阵”。</p><p class="ql-block">一、烟赋:以锦绣文章为警世钟</p><p class="ql-block">关天培的《鸦片烟赋》实在是一篇奇文。这位日后在虎门壮烈殉国的将军,竟能用如此绮丽的文笔描绘烟毒之害:“鹅儿酒后,雀舌茶前;烟花世界,灯火因缘”——起笔何等婉转,仿佛真要带着读者步入那醉生梦死的温柔乡。</p><p class="ql-block">这让我联想到古代那些“以美写丑”的妙文,如同用最精致的锦缎来包裹毒药。关天培深谙此道,他将烟枪称作“玉管”,将吸食者的神态写得如痴如醉,直到读者几乎要被这华美辞藻迷惑时,才猛然掷出“流毒无涯”的判词。这种写法,比直白的训诫更有力量,恰如用蜜糖包裹良药,只为让沉疴者愿意入口。</p><p class="ql-block">最耐人寻味的是那句“人比黄花瘦”。李清照笔下的相思之苦,在这里化作了烟毒摧残的写照。这种文学上的“移花接木”,不正是对沉溺者最辛辣的反讽么?</p><p class="ql-block">二、楹联:笔墨中的济世情怀</p><p class="ql-block">林则徐的楹联“读史有怀经世略,检方常著活人书”,初看平实无奇,细品却别有洞天。这让我想起他晚年书斋中悬挂的“制怒”二字——都是简简单单的词句,却蕴含着深刻的人生体悟。</p><p class="ql-block">“经世略”三字,道出了中国传统士人的最高理想。古人读书,不只是为了吟风弄月,更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林则徐后来在广东的种种作为,早在这副楹联中埋下了伏笔。</p><p class="ql-block">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活人书”这个说法。它既指医书,又暗含拯救苍生之意。林则徐后来确实研制戒烟药方,实践了这“活人”的承诺。这种从书本到实践的精神,正是中国文人最可贵的传统。</p><p class="ql-block">三、围屏:历史关节处的见证</p><p class="ql-block">将这两件作品并列于围屏之上,实在是意味深长的安排。这让我想起古代城阙上的铭文、寺庙里的碑刻——中国人向来善于将重要的训诫具象化,使之成为日常生活中的提醒。</p><p class="ql-block">1832年的中国,正处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外有鸦片走私猖獗,内有官场积弊深重。这套围屏诞生在这个特定时刻,仿佛是为那个昏昏欲睡的时代点燃的一盏灯。</p><p class="ql-block">关天培的海防之忧,林则徐的民生之虑,通过这十二扇屏风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警示体系。它不像奏折那样拘谨,也不像告示那样直白,而是用艺术的形式,将救国之道娓娓道来。</p><p class="ql-block">四、余韵:穿越时空的清醒</p><p class="ql-block">如今驻足屏前,金书在黑漆的映衬下依然熠熠生辉。这让我想到:真正珍贵的文物,是那些能够与后人对话的物件。它们不只是历史的标本,更是精神的载体。</p><p class="ql-block">这套围屏最打动人心之处,在于它诞生在风暴来临之前。后人看待历史,往往带着“事后诸葛亮”的明了,却很难体会先知先觉者的孤独。林则徐、关天培在众人皆醉的时代保持清醒,这份清醒,比日后的壮烈牺牲更显珍贵。</p><p class="ql-block">凝视这些笔墨,仿佛能看见两位志士在烛光下挥毫的身影。他们写下的不只是文字,更是一个民族在危难时刻的良心。这样的文物,就像不熄的火种,在不同的时代里,继续照亮后来者的路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