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漫润

西风

　　秋雨知意，淅淅沥沥间，终教忙活的人们得以歇口气。哥嫂终日扎在生姜地里，晨曦未露下地，暮色沉沉才归，连走路都带着小跑。待一筐筐饱满的生姜尽数收回，两人却是累得抬不动腿。

远山叠嶂，静卧烟雨朦胧中，云雾似轻纱漫舞，或挂树梢，或萦回山谷，时而缠绵不休，时而徐徐如飞。半山腰的人家在云雾里时隐时现，宛若桂殿蜃楼、蓬莱仙境，恰似一幅流动的水墨丹青。近陌之上，行人三三两两，或到小店购置日常用品，或聚在人多处闲谈，终日紧绷的神经，总算得以松弛。

　　秋蕴漫浸，远处高大的梧桐树叶已染深黄，在细雨中微微摇曳，似镀上一层温润的光；近处枫叶渐次泛红，从叶尖到叶缘，晕开深浅不一的暖色。蒙蒙细雨里，轻风拂面而来，便有一两片叶子恋恋不舍地离开枝头，打着旋儿缓缓落地，似在眷恋枝头最后的秋光。秋色已然如画，待得层林尽染、漫山红叶如火燃烧时，更添无限绚烂景致。

　　农人并非不解秋意，只是生计容不得半点闲暇——天晴后，又要忙着挖山芋、洗山芋粉、打粉丝，一桩桩农活排满晨昏。难怪历朝历代的醉美秋景，多藏于骚人墨客的笔墨间，于农人而言，秋日景致，更多是与收成相关的忙碌与期盼。勤俭人的风景，是藏在心里忙不完的活计，每一寸土地的耕耘、每一份作物的收获，都是最实在的景致；闲人的风景，却遍布天地间的一草一木，随时可寻雅趣——路边的野菊可生怜意，雨滴溅在石阶上的细碎水花，在记忆里都美得能酿成诗。

　　秋雨绵绵，织就静谧。即便无事，也不喜扎堆于人多的地方。偏爱翻翻书架上的旧书，即便不细读，指尖轻摩泛黄的纸页，那些沉睡的过往仿佛悄然苏醒，寻回往日某段温暖瞬间；或静下心来记述些陈年旧事；或擦擦桌上的玻璃，掸掸楼上的防尘布、橱柜上的灰，看看孩子们放在家里的物件，留下的痕迹，总能勾起心里最柔软的情愫，寻得些许慰藉。

　　屋里呆久，便生倦意。换上胶鞋，撑开雨伞，到村路上走一圈。秋雨浸润的泥土松软如酥，清冽的土香混着湿气漫入鼻腔。日过正午，远处村落炊烟袅袅升腾，在雨雾中轻舒慢卷，勾勒出最鲜活的人间烟火。自家菜园里，青菜、萝卜翠绿欲滴，叶子嫩得可掐，一抹抹浓绿竟将秋雨的微凉悄悄消融。最喜人的还是那片新翻的地里，才播下的种子已破土而出，点点新绿在雨丝中摇曳，绽放出蓬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