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故乡

箫声如水17884957

美篇名：箫声如水

美篇号：17884957

美篇图：致谢网络

　　 离开故乡已有半个多世纪，儿时的记忆大多沉入心海，变得遥远而有些模糊。

“故乡•别来无恙”的征文活动，如一缕春风，吹皱了心底的一池春水，故乡灵动的山水、欢乐的童年时光便一一浮现在眼前。

我出生在川南一个美丽的小山村，它是父亲所在工厂的一个偏僻家属区，名曰狮子岩村，依山傍水，风景优美。

几十多幢白墙青瓦的平房散落山脚，掩映在茂林修竹之间。清晨，山村被薄薄的轻雾萦绕，好似人间仙境。

村旁一条小河蜿蜒而过，两岸翠竹摇曳。河水清澈见底，青青的水草在水底招摇，鱼儿在其间穿梭嬉戏。

这便是我一生都魂牵梦萦的故乡，我的世外桃源。

　　我还记得漫山遍野的桑树，晚春的风渐渐暖了，桑叶的绿意一日浓似一日，在叶柄与枝桠的交汇处，悄悄探出些青涩的桑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初夏的阳光明亮而热烈，时光就像神奇的魔术师，桑椹变得黑紫发亮，宛如一串串紫水晶。摘一串放入口中，果汁饱满，味道微甜，我们大快朵颐，直到满嘴乌黑，一醉方休。

秋意渐浓时，房前屋后的柿子便粉墨登场了。它们挂在疏朗的枝头，像一盏盏被秋风点燃的小灯笼，在湛蓝的天幕下，红得沉静而灼烈，令人垂涎欲滴。

那抹红，是季节写给大地的最后一封情书，温暖着每一个日渐寒冷的深秋，也温暖着我的整个童年。

那里还有撑起四百年诗意时光的油纸伞，微风常送来桐油的幽香；有天然的巨大岩穴，冬暖夏凉，是儿时流连忘返的游乐场。但最令我难忘的还是故乡的小河，一生都在我的梦里流淌。

　　这条小河名龙溪河，它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据说这里以前缺水，人们靠天吃饭，一遇大旱就颗粒无收。

有一年夏天，一个月没下一滴雨。烈日舔干了大地上的所有水分，田土龟裂，庄稼干如柴火，一点即燃。

人们心急如焚，欲哭无泪，便组织起来祈雨。

他们祈祷了三天三夜，突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暴雨滂沱。伴随着一个巨大的闪电，一条龙从天而降，幻化成一条小河。

河水不仅滋润着庄稼，还滋养我们的生命。

父亲每天都去河里挑水，然后倒进厨房一个大水缸。水缸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姐姐出门前总爱去水缸前照照。

我们在外玩累了，渴了，就跑回家舀一碗清水，一饮而尽。水清冽甘甜，所有暑热与疲惫都会一扫而光。

每逢母亲高兴，她就在我们碗里放少许糖精，那真是琼浆玉液。

　　这条小河就像我童年的摇篮，伴随着我的成长。

我幼时喜欢随哥去河边洗盛过米饭的筲箕，夹在竹缝里的饭粒漂进水里，引得一大群鱼儿追逐，随意一舀，都会收获满满。

哥拿渔具去河边捕鱼，我就提个小桶跟随，每次都会满载而归。

我还不会游泳的时候，哥就把河里的水葫芦垒在一起，像一只小船，我坐在上面，哥踩着水推，从此岸到彼岸，十分惬意。

稍大学会了游泳，夏天就和小伙伴们在河里打水仗。

我们分成两个阵营，用自制的竹水枪攻击对方，多数是正面进攻，有时也会潜水到对方身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旦对方有人被水柱击中，我们便会欢呼雀跃。

直到夕阳西斜，炊烟袅袅升起，在母亲的吆喝声中，我们才鸣锣收兵，依依不舍地班师回朝。

　　抓螃蟹也是我乐此不疲的游戏。小河一段经过石壁，上面布满螃蟹洞，我们把铁丝一头弯成钩，伸进洞里轻轻一掏，它们就乖乖出来，束手就擒。

晚上母亲用少许油，把它们煎得金黄酥脆，轻轻一咬，香脆无比，唇齿留香，在缺衣少食的年代，那是少有的珍馐美馔。

晚饭后，我们把竹筛里撒些饭粒，放进一石块沉入河中。第二天清晨拉起，总有小鱼小虾的惊喜。

小河不仅是我们的天堂，也是鹅与鸭的乐园。

我家养有十余只鹅鸭，每天黎明到来，它们就“嘎嘎嘎”叫起来。

哥哥打开圈舍，它们扇着翅膀，一摇一摆，欢快地奔向小河。

黄昏，它们又列队回来。大腹便便，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

　　 上小学前，我家搬到厂区宿舍，但十余里的路程并未斩断我与故乡的脐带。

每年春节，我们一大家人都要去为葬在那里爷爷奶奶上坟。

我们走在青石板路上，空气里是沁骨的、潮润的冷，吸进鼻子里，带着一股去冬的枯草和新鲜泥土混合的气息。

偌大的坟地空无一人，我和哥哥姐姐一拥而上为坟墓除去藤蔓杂草，再插上五颜六色的坟旗和坟飘。

父母已摆好贡品，点燃香烛，父亲用一根枯树枝，在坟前干净的地面上，画了一个圆圈，“这样”，他头也不抬地说，“别人才拿不去。”

我们每人拿起一叠纸钱，一张张捻开，放到圈里，父亲便将两张写有爷爷奶奶名字和生辰的冥单点燃，丢进纸钱中。

火焰一下从钱堆中窜起，将纸钱卷起，顷刻间便吞噬了，化作一片片带着火星的、灰黑的蝶，在空中飞舞。

待纸钱燃为灰烬，我们便依次跪拜，我祈求爷爷奶奶能长眠在这块风水宝地，祈求故乡不老。

　　 然而我的祷告未能打动上苍，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那里建经济开发区，我为爷爷奶奶迁坟最后回去了一趟。我知道经此一别，可能就是一生。

于是我专门去看看老屋，通往村里的路早已被疯狂的野草淹没，荨麻和蒿子没过了膝盖。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唯有风穿过破损窗棂时发出的呜咽，像一声声悠长的叹息。

老屋如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佝偻着背，颤颤巍巍立在风中。屋顶已坍塌，木质的门窗都已朽烂，歪斜地敞着，如同骷髅空洞的眼窝。唯有房前屋后的茂林修竹依然苍翠，保留着一丝生机，在风中窸窸窣窣诉说着陈年往事。

我又去看望心心念念的龙溪河，溪水有些浑浊，记忆中一群群欢快游弋的鱼儿不见了踪影。两岸有许多垂钓者，密密麻麻的钓线，深深勒进龙溪河的肌肤中。岸边散落着无数刺眼的白色垃圾，就像龙溪河痛苦的眼泪。

后来听喜欢钓鱼的大哥说，黑紫的桑椹与火红的柿子，都被轰鸣的机器所吞没。龙溪河水发黑发臭，河面飘浮着白沫，好似无数死鱼翻着的白眼。

我从此再没回去过，但心底的故乡仍是儿时的模样，我常常面朝故乡，唯愿“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