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解放前夕阎锡山的高官们躲藏在省政府地下室众生相

水刅木乙点点

<p class="ql-block">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三日,解放太原的战争,已到最后胜利的阶段。清晨,我住所的附近,落弹数枚,临时避弹洞,震塌多处,已不容再停留下去。我急由半坡街到活牛市街的“晋民通讯社”,想知道些战事的情况,并在那里躲避。不料炮弹在附近连续爆炸,几无间歇之时,安全更成问题,遂决定冒险去省政府,看看究竟。</p> <p class="ql-block">进得督军府内的省府,除门口四个卫兵外,偌大的院子,再未见个人影。过去热闹的场所,现在是一片灰溜溜的气象,大感异样。急上楼到政卫处的办公室,也寂无一人。看情况,我五天没来办公,别人大约也因无公可办,自动停了“摆’啦!</p><p class="ql-block">正迟疑间,忽见门后收发的桌子上,散发着一些类似宣传品的东西。原来这是阎锡山由上海拍来的电报,同志会照原电又错印分发给政卫处的。</p> <p class="ql-block">电文约三百余字,大意是。保卫太原之战,关系华北存亡和国际视听。你们能参加这个战争,真是荣幸。我因事被阻,不能和大家一起保卫太原,是一生最大的遗憾!最后要求所有军政干部,以成功成仁的决心,誓死保卫太原。</p><p class="ql-block">这是阎锡山逃亡后的最后一次公开文告。他要用这重量的麻醉剂,让所有的干部都成为炮灰,使太原市变成废墟,作为他同向美帝求宠、向蒋据讨价的资术。但是,这时他的所有军政大员高干之流,都已龟缩在省府的地下室里,等待末日的来临。</p> <p class="ql-block">下到二楼地下室,空气恶浊,人声嘈杂,有小孩的啼哭也有妇女的饮泣声。原来从二十日解放军猛烈攻城后,阎锡高干、文武要员和省府的一些中下级干部,就开始到地下室隐蔽办公。随后有些干部家属,因房子震塌,无处寄身,还有些因妥适的避弹处,也都拖儿带女,来到了地下室。</p><p class="ql-block">地下室的大部地方,漆黑一团。有的地方,已用屏风间作若干小型房子,设有床铺,系高干们休息的处所。中间留有一块较大的地方,摆着张桌子,似备开会之用。我依靠高干们房里的烛光,在朦胧中找见我的上司杨贞吉。</p> <p class="ql-block">杨问我做甚来了,我机灵地说,同你们共患难来了!杨说:“今天是个重要关头,只要支持到明天清早,陈纳德的飞虎队飞来,便可解围。”又说,“老王(靖国)很乐观,认为太原如此危急,会长不能不管。听老孙(楚)的口气,今晚就怕过不去!”</p><p class="ql-block">听了这一番话,原先我想问他们是什么时候都搬来地下室住的,但此刻毫无发问的兴趣了。我要杨给我弄点饭吃,计划冒险回家。杨说:我们也都不过吃些饼干。半天才找到了一杯开水。杨命他的卫士去想办法,结果久无消息。我决心冒险回家,饱吃一顿,再作计较。杨力劝我留下,我只好同杨以及政卫处的几个人,蹲在靠近墙角的地方,呆若木鸡,静听解放的炮声。</p> <p class="ql-block">蹲到天黑,解放军的炮弹更急更猛,杨忽然若有所悟地说:你们听,炮弹来得更厉害啦,说不定警务处的房子被打塌了。说完走出地下室,谁也不知他要去做些甚。正在大家疑虑之际,杨笑嘻嘻地提着个白小包走进来,停了一阵才说,这是数年来的一点积蓄,靖亚(杨妻)去北京,我都没给她。这几个钱,如房子打塌不好找。边说边把包内的银币分给在场的政卫干部。剩下两条多金子,约二十来两,交人保管,有些不放心,自己带着也觉不大妥当,于是他又拿着走出地下室,停了一会回来说:已埋在警务处院内的花池里,还立了个标记,将来好找回。</p> <p class="ql-block">午夜,阎锡山又由上海来电,有“万一不能支持,可降;惟靖国、化之两人生命难保”之语。这是用留沪基干会的名义发来的。据薄毓相说:“高干们传阅电文后,谁也没有表示意见,也实在无权表示意见。梁化之看罢电文,面色惨白,两手冰冷,我握住他的手说:'你太累了,休息一会罢’!梁惨笑无语而别。”</p><p class="ql-block">梁回到他预先布置好的地方,服毒后,一根火柴燃起漫天大火,葬身火窟,逃避了人民对他的公开审判。</p> <p class="ql-block">孙楚当时对薄毓相讲,阎电并不是真叫投降,是火上加油,干到底,大家全死光。事实也正是这样。乍看电文,让投降,是化干戈为玉帛,好象对太原市的军政干部、士兵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很关心。实际上梁化之主政,王靖国握军权,他们既然投降后生命难保,那当然要作垂死的挣扎,强迫军政干部跳火海,顽固到底,至死不悟。这样便会达到阎锡山所谓“不成功、便成仁”的企图。所以孙楚的话,表明他真正懂得阎的这套鬼把戏!当</p><p class="ql-block">这时电线中断,失掉联络,城郊战事情况,完全不明,只好派人前往,察看究竟。外边跑来躲炮弹的人,越来越多,口传消息也是越来越坏。</p> <p class="ql-block">王靖国被几个人不知从哪个角落搀扶出来,走到地下室的中心地带。那里放着一张桌子,王坐在桌边,未戴帽子,满脸大汗,眉间不晓得怎样涂了一道黑痕,一言不发,两眼发呆。多少人围着等这位总司令最后的决策。王寻思一阵,突然站了起来,要回他的小屋去,正在被人劝慰之际,突然有人报告,东城角被解放军突破,情势危急。王命坦克速去阻击(大约是四辆)。最多不过抽三支烟的时间,报告来了说:“咱们派出去的坦克,挂上红说,这回案向咱们开炮了。”众人听后,面面相机,接着地下室便乱成一团。</p> <p class="ql-block">吴绍之把一些报纸,用手裁成小方块,装入衣服口袋里,着对我说;一日不可无此物。接着把绿炮台纸烟尽量装入所有衣服口袋里,剩下几合,让我装上,说这是最后的享受了。</p><p class="ql-block">薄毓相急忙把能穿上的衣服,尽量套上,说不给解放军留件。样子简直臃肿得可笑。</p> <p class="ql-block">杨贞吉真也神通广大,一会儿不见,居然剃头刮脸,换了套士兵的灰色单军装,大小倒也适体,向我故作奸笑。我说“这般时候,连我都把脑袋背在背上,解放军随时可以捉去,你还想跑?”杨说:“情况确实不好,我这是光棍不吃眼前亏!”这时又有人传说,省府里发现解放军的便衣队啦(实际是三十军的溃兵)。众人议论纷纷。有个人说,既然不能打,还不投降等甚?一个躲在地下室的铁军,居然说:“谁倡议投降我打死谁!”边说边掏出手枪作射击状。我想这些话,王靖国也一定听得清清楚楚。</p> <p class="ql-block">这时的王靖国,丧魂失魄,已如僵尸。接着解放军兵临省府的消息已经证实。不知谁又大声说:已经打进来啦,还不投降,等甚!高干们见王对这话毫无反应,便认为是默许,于是你一言、我一语,提议挂白旗,喊话投降。制白旗没布,有人说:孟高干的白褥单,扯开正好使用。孟际丰严词拒绝说:“副官处有的是,到副官处去领罢!”,喊话,没有一个在场的人愿意去做这事。又有人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结果打开吴绍之保管的木箱,取出银币百元,由政工处长张世明找了个政工干部,上楼去喊话投降。真也巧,流弹正好打在他的嘴边上,喊话没喊成。</p> <p class="ql-block">正在这纷乱之际,解放军真个来了。有人看见地下室口外,来了解放军的搜索前卫,便急忙返身进入地下室。解放军以为有埋伏,高喊“缴枪不杀”、“优待俘虏”等等口号后,见仍无动静,便朝着地下室口,扔了个手榴弹,警告放下屠刀,赶快投降。</p><p class="ql-block">在手榴弹的爆炸声中,地下室的蜡烛,完全熄灭,漆黑一团。地下室也左右摇动,使人如航行大海,颠簸在一叶舟中。这时,吴绍之保管的钱箱被搬倒了,银洋哗啦啦地滚在洋灰地上。一时银币声、脚步声,交杂一起,此抢彼夺,所有银洋,霎时全被“钱就是命”的干部们抢光。</p> <p class="ql-block">接着地下室口外,传进话来,解放军的排长在楼上,要派一个人去接头。王靖国这才好象还过魂来,命参谋长赵世铃去。赵对王行了最敬礼,接受指示后,又行了个最敬礼,然后迈步走出。时间不大,地下室口传进话来,叫将级军官先出。接着又改为命老乡们和杂役兵先出,继命一般干部们走出,最后命战犯以及高干们再出。</p><p class="ql-block">当王靖国以及高干等人,被押解到另一个处所后,我们都集中一起,坐在楼下。一个军官模样的解放军说:“报告你们一个好消息,南京已经解放了!”大多数人都鼓掌祝捷。</p> <p class="ql-block">这时,太原市上,虽然还有间断的枪声,但天气特别晴亮,阳光普照,人心热呼呼的,已是日丽中天的时分了!</p><p class="ql-block">(选自山西文史资料第十四辑1980年,作者:齐天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