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地絮语》

独钓清流

　《山坳里：一个中学教师的叙述》

独钓清流

3、走上讲台

昨日，夜不能眠，一直捱到天亮才感觉困顿，迷糊过去自个也不晓得。

平房南打头走过来两个人，我被其脚底“咚隆”“咚隆”碎响交错的脚步声敲醒。是总务处嗓音宽厚的大叔在说话，领着新教师过这边来入住。我侧过身，翻看枕头边那块“上海”牌手表，9点多了，赶忙起身下床。

两人已走到我右隔壁门前。我出门打招呼，大叔满心欢喜，这回没喊我“高个子”：“任老师，我们甘校长要得（厉害）嘞！”大叔介绍说，今年学校调来你们七个本科毕业的大学生老师，两个教历史、一个教数学、一个教语文、一个教政治、一个教英语、一个教地理，新教师最后一天来报到，大大充实学校高中部师资了。

大叔接着介绍身旁教数学的罗承来老师。我上前几步，和罗老师打照面。言笑之后，罗老师开门，搬行李进屋拾掇。

那天食堂开伙食，主要是为我们几个刚来学校教书的老师备饭。吃过午饭，我没有出门的打算，靠在床头休息。下午三时许，大叔“咚隆”“咚隆”的脚步声，无言领着一个教师走近来。我侧身看窗外，俩人从我的门前过，在平房北打头门前停脚。我翻身起床出门看，大叔面对我，对背对我新来的老师交钥匙：“田老师，你的屋。”

我瞬间诧异！莫非田维开同学毕业回到家乡？贵阳念书四年，我俩不在同一个寝室，毕业各自分配的去向彼此不一定都知道。田老师接过钥匙，侧过身来，两人相视一笑，同窗情谊又相见，田老师进屋拾掇行李。

八月二十四日，上午，教务处冉主任为我们七个新来的教师开了个“茶话会”，分配各自的工作。五个新老师是沿河“土著”，思南杜先芬老师教英语，凤冈的我教历史。

来沿河中学教书，上路开始我的独立人生。上路教学就有个职务，学校让我任高一（三）班的班主任，有些兴奋，领课本和教辅材料时，手脚都有点忙不迭哩。

吃过晚饭，我就开始准备课堂，离9月1日上课还有7天时间，可以多备几天的课程。电灯也来了，只是光线昏暗，桌前还得点蜡烛，一字一笔地备教案。毕业前，我在贵阳的中学实习上课，写了几节实习教案本。指导教师说，一堂课45分钟，自己写40分钟讲课内容，留出5分钟时间与学生互动沟通，解答学生的疑难困惑。我的实习内容教案过指导教师的关上坎，记忆好，能写5000左右字的教案算是出师上任，以后上课可以不拿课本，讲课一个来回顺溜的话，就不再“照本宣科”了。

新生入校，我担任高一“3”本班班主任的同时，还上高一“2”班的历史课程。5000左右字的教案课程，课前一两天，午后夜里，我拿着教案本独自在屋里床前、课桌间来回走动熟读，放下教案本还能默记，算是先过了自已这一关。

9月1日，开课了。上午八时，我进教室门，还没上讲台，听到右前靠墙二排俩个女学生的细语：班主任老师好高的个子哟。“嗯嗯”两声，我没直接上讲台，走到俩学生桌边，微笑不语。初次见面，俩学生含羞埋下头来。“嗯嗯”，又是两声，我转身走上讲台，照着学生名册念：“现在点名！”

“到”，“嗯”；“到”，“嗯”。点完五十几个学生的名字，我放下名册，拿起白粉笔，目视学生专注的眼神，满心欢喜的转身，在黑板上重重写下几个粉笔字。那一刻，脑海里莫名闪现八年，定向八年，至少八年我要在这所中学的讲台上与学生们相处了。

“照本宣科”似的教学方法，尤其是上历史课的老师，手拿课本在讲台上左右走动照着念，留给学生的印象大多会是“差评”。为了避免自己以后的课堂内容有“照本宣科”的不好印象，课前头两天，我就把当天要讲的课程内容，誊写在5000左右字的教案本上，能写下来，差不多就是记在脑海里了。不拿课本，夏、商、周三朝的历史课程，我手握粉笔，时而背对黑板着笔点题，偶尔下讲台指引黑板重点，这一路讲过来，顺溜。

西周这堂课，我印象深刻。黑板写着十几个字，我手握粉笔站台上讲，个子高，挡左右靠墙一些学生看黑板白字的视线，就走下台靠墙壁引导学生看黑板。这堂课讲了过半，我手握的粉笔头有点“僵硬”，知道是熟记在脑海里的教案本有点糊涂了，收回手中的粉笔上讲台，翻看教案本：“……公元前771年，西周灭亡。”

5000字，或许是历史文科做教案本的一个常用数字，控制在5000左右编写教案，自己讲课时既紧凑又得体，宽松自由度好。在后来课程的教案里，我一直以此为参照。记得是在讲红军长征“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这节课时，我给学生提出一个设问：大渡河上铁索桥，如果川军刘文辉的部队在桥东岸铁索桥头接上电源，红军长征又得绕道走，走向哪里呢？

当年讲台下有几个学生专注着我，其眼神里的茫然至今还有印象。如果对岸有电？无人学生回答，实话说我自己也回答不了。还真是呢，当年泸定县有电，铁索桥上接电源，历史会是怎样？过去了50年，80年代山坳里的乌江岸边的沿河城，两岸的电灯常常缺电。或许，那天我所讲的那节课的教案，是在头两天夜里烛光下写出的哩。

高中历史课程，高二年级学完了，进入高三是复习，我很是希望带班进入高三参加一次高考，看看我这个班的学生的高考成绩，体验自己的教学水平。或许是从教时间短，我没随学生进入高三，回头从高一教起，万分遗憾。

转过头来，我仍然上高一（2）、高一（3）两个班的历史课程，不再担任班主任，教学工作自然轻松多了。上历史课不拿课本，连5000字的教案本也不带上讲台了，教学内容都记在大脑里，上课两根粉笔足矣。

沿河中学站了三年历史课的讲台，我离开学校时，历史课本的内容是脑海熟记了。后来，举家在烟台寓居，2000年来你们和华外语专修学院讲课，同样不用课本，没有教案，站在讲台上，手拿白粉笔也能对学生讲课，转身在黑板上就能写出所讲内容的重点提目。

读了四年的历史系，毕业出校前后教了五年的历史课，山坳里的沿河中学是我独立人生的起点。在和华外语专修学院教学两年，学院是包头和华外语专修学院设在烟台的分校，无教学资质拆离，学校合并到包头学院。在烟台和华专修学院教书的教师，我和去包头教政治的女教师外，另外学院聘请几个烟台师范学院退休下来的教授来上课，也多了几个忘年交。和在沿河中学一样，也真想同所教班级的学生留个毕业照的影，无赖学院办不到三年拆走，自己在烟台也安家，就不去包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