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馈赠的甜

杜茂

<p class="ql-block">  小学的周末,总藏着山野里的热闹。我们常结着伴,往村后附近的山里钻——夏天有时蹲在山坡草丛里拔菌子、树林掐蕨菜,有时踮脚够酸枣、山莓,冬天有时循着老辈教的法子挖柴胡、远志,更多时候,立冬前后往莲花山一带去,挖漫山遍野的杂木疙瘩。</p><p class="ql-block"> 那些拳头粗的杂木疙瘩,被我们用带索扣的麻绳捆成两捆,再找根两头削尖的硬木杆,从柴捆中间穿过去。双手扶稳柴捆,把脑袋从杆的中下部钻过去,硬杆便稳稳架在肩头。站起身,挑着沉甸甸的柴疙瘩,踩着碎石路一步步下山,柴捆晃悠悠撞着裤腿,脚步声在山谷里荡出细碎的回响。这些杂木疙瘩晒透了,冬天每天傍晚就派上了用场:家里烧煤炭火时,丢几块进去,火舌立马舔得旺起来;寒夜漫漫,也会拢一堆柴疙瘩,火光映着墙,暖意在屋里慢慢淌。</p> <p class="ql-block">  有一年冬天周末,我们扛着锄头去莲花山挖杂木疙瘩。在一片向阳的山坡上,灌木丛里忽然闪过一抹黄——一根枝杈上,挂着个拳头大的野蜂巢,几只野蜜蜂嗡嗡地进进出出,翅膀扇动着冬日的暖阳。“有野蜂蜜!”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几个小伙伴立刻围拢过来,眼睛里都亮闪闪的。商量片刻,一场“偷袭”便悄悄酝酿。</p><p class="ql-block"> 分工妥当:胆大的脱下棉袄,使劲甩着驱赶归巢的野蜂;手脚麻利的盯着蜂巢,专等蜂群散去的空档;还有人攥树枝,随时准备“支援”。野蜂被棉袄扇得晕头转向,四散飞逃,趁这间隙,一个伙伴猛地踮脚,一把扯下那巴掌大的蜂巢,迅速塞进怀里,转身递给年纪最大的小甲。小甲掏出随身的小刀,小心翼翼剖开蜂巢,遇到没来得及逃走的蜂子,便飞快用手一一捏死。</p> <p class="ql-block">  我凑上前,看见剖开的蜂巢里,密密麻麻的正六边形巢房排列得整整齐齐:有的巢房里,白白胖胖的蜂儿正蠕动着;有的则渗出金黄的蜜汁,顺着巢房的边缘慢慢往下淌。甜香混着草木的气息,一下子钻进鼻腔。小甲用刀把带蜜的巢饼切成几小块,每人分到的,不过小手指那么大一点。</p><p class="ql-block"> 我捧着那丁点儿蜜饼,舍不得立刻吃,先撕开一角,连巢带蜜塞进嘴里。牙齿轻轻一嚼,清甜的蜜汁瞬间在舌尖炸开,混着蜂巢的微涩,香得人眯起眼睛。慢慢吞咽下去,那股又甜又醇的香气顺着喉咙往下滑,嘴里的巢渣便随手吐掉。一点点蜜饼,却让整个口腔都浸在甜味里,连呼吸都带着山野的清香。可惜分量太少,几口就没了,可那滋味,却像生了根,久久留在舌尖。</p> <p class="ql-block">  如今再听到“蜂蜜”二字,嘴里仍会不自觉地泛起津液。那山野里偷来的甜,藏着童年最鲜活的模样,藏着伙伴们的嬉闹,藏着阳光与草木的气息,无论过去多少年,依旧甜得真切,暖得绵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