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

傲雪

立冬

窗外的雨，带着入冬后特有的清冷与绵密，悄无声息地淅淅沥沥地落着……

案头尚未写完的教案，一日四次的楼梯口执勤，要上的四节课，将时间切割得琐碎而零乱，我在脑子里反复地记忆今天要做的事儿，生怕忘记……。直到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打来的电话：“今天立冬啦，记得吃饺子。”

“好，这几天忙这忙那也没给你们包点饺子送过去。”我带着些许不安说。

电话那头的母亲，仿佛听出了我的愧疚：“妈妈有以前包下的，冻在冰箱里呢，不要担心我们。你忙你的。”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愧疚。我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偶然在电话里听出妈妈语气里的疲惫，再三追问，她才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是腿有点肿，你爸给配了中药了。”我的心当时就揪紧了。一向不怎么做家务的父亲，竟悄悄担起了每日熬药的任务，守着砂锅，看着火候，十分的认真与小心翼翼……于是，我有几次下午放学后就匆匆赶过去给他们做晚饭，他们却总是异口同声地说：“别来回跑了，你工作一天也累了，我们自己能行。”等到后来母亲在电话里说肿消了些，我去得便也渐渐少了，那份最初的担忧，竟也被日常的忙碌稀释了。

如今，这“以前包下的”饺子，像一句无声的提醒。原来，在我忙于经营自己生活的时候，他们正在用他们的方式，默默进行着一场衰老与陪伴的逐力抗争，目的就是不让我们分心与担心。

中午，我也吃了饺子。看着它们在开水中起伏，但咽下去，喉间却梗着一份独属于这个立冬的、复杂的滋味。那里面有母亲的惦念，有我的亏欠，更有父亲在厨房里被药香笼罩的、沉默的背影。

说来也怪，午后，那下了大半日的雨，竟悄然停了。阳光薄薄地透出来，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反射着碎金般的光。我站在楼梯口值勤，清冷的风吹在脸上，已不觉得刺骨。身体里那碗饺子带来的暖意，与心中那份沉甸甸的亲情混在一起，让我忽然明白：生命中的温暖，或许并不总来自时时刻刻的陪伴，更多的是源于这份纵使相隔、也割舍不断的牵挂与懂得。

立冬的暖意，原是这般——母亲的叮咛在饺子里，父亲的守护在药香里。而我的奔赴，则应在他们“别来回跑”的拒绝里。人生的角色，便是在这样的给予与承接中，悄然轮转。他们倾其所有，为我构筑一个无须挂念的远方；而我所能回报的，便是将这份挂念，温柔而固执地，带回到他们身边。这世间的爱，便是在这样的“回流”中，抵御了所有的寒冬，也补全了生命里所有沉默的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