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駓联话三则

刘陈作彦

寺庵续联破俗见

清代文人陈之駓赴南昌赶考，路经一座特殊寺院——东厢住僧，西厢驻尼，两厢共用一院香火。他见此格局，童心忽起，取笔在尼姑庵门壁题下“掀开两块”四字，又转至和尚寺院题“笔直一条”，而后大笑离去。

香客见了题字，顿时议论纷纷：有人斥其轻薄，暗骂“文痞流氓”；也有人赞其笔墨遒劲，暗叹“语有深意”。待陈之駓考完返程，再经此寺，见那八字仍孤零零悬着，竟无一人敢续联。他望着题字轻轻一叹：“偌大专精，竟无人解此中意？”

遂取笔添墨，在“掀开两块”后补“南海门”，在“笔直一条”后加“西天路”。瞬间，俗意尽消，禅意顿生——“掀开两块南海门”道尽尼众向佛之心，“笔直一条西天路”点透僧家求法之诚。围观香客无不惊叹，方才知晓先前错怪了文人雅趣。

灵龟白茅巧对绝

陈之駓善对，民间流传最广者，莫过于“灵龟白茅”一联。一日他游灵龟峰，见山间枫树成林，风过之时，枫叶簌簌摇动，而灵龟峰兀自岿然。他触景生情，随口吟出上联：“灵龟峰峰生枫风吹枫动峰不动”。

此联叠字精妙，“峰”“枫”同音，又嵌“风吹枫动”与“峰不动”的动静对比，一时难倒随行众人。几日后，他行至白茅洲，见洲边停着一叶扁舟，江水推得船身摇晃，而白茅洲始终稳稳当当。他眼前一亮，当即对出下联：“白茅洲洲停舟水推舟摇洲未摇”。

下联以“洲”“舟”呼应上联“峰”“枫”，用“水推舟摇”对“风吹枫动”，“洲未摇”对“峰不动”，不仅词性、平仄严丝合缝，更借山水之景衬出天地恒定之理，成了流传至今的楹联绝唱。

田夫农妇胜狂徒

陈之駓在广东游学时，遇一狂傲书生，自称“出联天下无敌”。陈之駓戏言：“我家乡攸县的农人，对对子都比你强。”狂徒大怒，非要随他去攸县“见真章”。

二人行至攸县田间，见一老农正扶犁耕地，旁边矗立着一座文明塔。狂徒故意刁难，指着塔出联：“宝塔巍巍四面八方七层”，要老农应对。老农听不懂广东话，只笑着摇了摇手。狂徒立刻嘲讽：“你倒说说，这‘对答’在哪？”

陈之駓慢悠悠道：“他这是对了‘手掌摇摇五指三长两短’啊！你看——‘宝塔巍巍’对‘手掌摇摇’，‘四面八方’对‘五指三长’，‘七层’对‘两短’，数量、意境、平仄，哪样不工整？”狂徒细想，竟无言以对，却仍不服气。

又行至池塘边，见一农妇洗衣，塘中有七只鸭子游弋。狂徒眼珠一转，出联：“七鸭浮湖数数三双一只”，转头就要问农妇。农妇却忽然高声提醒：“当心脚下狗扒蛇！”狂徒吓得魂飞魄散，蹦着跳着躲出老远，待定下神来，才想起对对子的事。

他正想指责农妇答非所问，陈之駓却先开口：“她早对了——‘尺蛇出洞量量九寸十分’。‘七鸭’对‘尺蛇’，‘浮湖’对‘出洞’，‘三双一只’合七数，‘九寸十分’凑一尺，这不比你那联更妙？”狂徒这才彻底服了，此后再不敢妄称“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