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鸦的美篇

涂鸦

李存生Ⅱ我家庭院的那棵核桃树
那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们告别老庄搬迁新居，厨房居东向西，每逢夏季的来临，火拉拉的艳阳照射在灶台上，烤的家人热汗淋淋，额头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淌。为了给灶房消暑降温，营造一个和谐温馨的居住环境，我们在庭院中栽植了一棵核桃树。
记得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春日，它初来时，不过一拳之粗，伶伶仃仃带着些怯生生的绿意，被我们小心翼翼地栽植在庭院的中央。那时的它如何能想到会有今日这般景象呢？日子便在这不经意的晨昏交替中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当年的小树苗，与这庭院一同经历着风雨，在我们精心施肥浇水的呵护下健康的生长着。而今天它已是一派参天的模样，像一个身穿铠甲征战的勇士伟岸挺拔，主干粗壮的围经已达到九十公分以上，龟裂的树皮是岁月写下的庄重印记。它巍然立在那里，像一位沉默的巨人，又奋力张开了葱葱郁郁的大手，将那一片灼人的烈日严严实实地拒之了门外。
这把巨伞垂直遮荫面已达到十一米之多，撑起了一片属于我的清凉世界。最妙的是有风的时节，其实也无需大风，只要那么一缕清风吹过，整个树冠便摇曳着，仿佛从沉睡中苏醒了。肥厚的叶片窸窸窣窣地摩挲，窃窃私语着，将那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绿，摇碎成万千片斑驳的、跳跃的粼光洒满一地。空气里便弥漫开一种清凉的、带着些青草味的芳香，深深地吸上一口，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洗涤过一般，那灶台边的炎热，早已被驱散到九霄云外了。
这浓荫自然也成了生灵的乐园。喜鹊曾是雄心勃勃的来客，唱着‘洽洽洽’的歌声，在空中盘旋考察过几回，终因这树梢风大选址不当，衔来的枯枝散落了几次之后，只好悻悻然离另谋高就了。到了夏天傍晚，树下电子琴的韵律和蝉的鸣叫声便奏成了一首美妙的乐章。天刚佛晓，三五结队的麻雀，到成了这里的常客，它们便如期赴约般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在枝叶的深闺里开起了喧闹的堂会。那叽叽喳喳的鸣啼，算不得婉转悦耳，却充满了尘世朴素的音符，给这静寂的农家小院，凭空添满了无限的生机。
待到时令走进立秋，另一副有趣的图景便展开而来。你看，核桃渐渐饱满起来，像一串串沉甸甸的青绿色的小铃铛，把枝条都压成了弧线，羞涩地垂着头，倒真有几分像百岁老人老去如秋的弯下了腰。收起昔日的满树繁华，剩下沉甸甸的果香。
这时，树上的“倒蛋鬼”便准时登场了——是松鼠，我们本地人唤作“毛圪领”的机灵鬼。它长着毛茸茸的褐色长尾巴，匀称灵活的身体以及适应树栖生活的钓状爪子，真是将这大树当成了它的乐园与粮仓，上蹿下跳玩得不亦乐乎。而偷起核桃来，那更是手段高超的行家。有时用两只前爪紧紧抱着，有时灵巧地用嘴叼着，在那枝桠间、墙头上飞檐走壁，一眨眼的工夫，便逃之夭夭了。它像是在与我玩一场永无止境的捉迷藏，我若佯装驱赶，它便倏忽不见，我一转身，它又不知从哪个角落探出头来，带着些许狡黠的神气。这种动物是很有灵性的从不怕人。砖缝空地被它拱起一堆堆黄土，一个个数不清的黑窟窿成了农家院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客厅门外的鞋子里也临时成了它的粮仑，房前屋后被它藏了数不清的核桃，这大概是它为自己预备的过冬粮饷吧。看着它那忙碌而机警的模样，虽觉有些烦扰，可更多的却是一种被生灵信任着所带来的淡淡快乐。
这棵树，赋我以荫凉，予我以生机，更慷慨地赠我以果实。成熟的核桃，褪去青皮，露出坚硬的、布满沟壑的木壳，仿佛里面藏着一个个智慧的小脑袋。敲开它，那饱满的果仁，形如人脑，嚼在嘴里，满口生香，据说能醒脑益智健脾养胃。我家这棵核桃树，不仅给我们带来了夏季纳凉的快乐，也带来了一点经济收入，若是压榨成油，用来凉拌菜肴，更是生津补脾的佳品。若是用来煮粥，香气扑鼻诱人回味无穷。它不言不语，却将这所有美好祝福一并奉献。
夜幕降临时，我陶醉在宁静的时光里，点一支香烟，品一口清茶，深情地望着它墨色的剪影。它已深深扎根于这片庭院，它厚爱的生命之光，也仿佛与我悄然汇合一体。这二十多年的相伴，它见证了这个家所有的平淡，所有的过往。而今，我已步入人生的夕阳之年，而这棵树却正当壮岁充满生机，依旧砥砺前行，唱着一曲不朽的生命礼赞。
愿这棵伴我多年的核桃树，一如往昔根深叶茂，在这片它所挚爱的土地上，继续讲述永恒的故事。而我也愿在它那日渐宽广的荫庇下，安享我的晚年。我们仿佛成了彼此的守望，在往后静静的岁月里，一同沐浴阳光，一同经历风雨。
　　拙笔于2025年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