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朵牡丹化思念

静玉（谢绝送花）

岁月已冷，蓦然，指尖会敲出来自心灵深处遥远温暖的思念。念一个人，是滑落在那一朵朵牡丹花的记念，是花开花落绝色的祭词，更是偎在我心口的绞痛。

十一月的初冬，想起春五月那开满思念的牡丹花。

从来没有描绘过思念是什么颜色的，总觉得思念该是落叶的颜色：黄得无助，红得心疼，紫得结痂，却从来没有想到牡丹花夺目的艳会成为我思念的痛。

长兄离开我已两年零两个月余，最后一次见面，是我和先生泰然在2023年五月二号去长兄家看望他的那短暂时光。哥住在一楼，房前屋后、房西边是菜园、花园相间的大园子，有花草、蔬菜、树木。

哥心脏不好，查出心衰，打理园子的活大都是两个儿子（我的两个侄子）在做，尤其令我惊讶的是，园子里竟然有那么多牡丹花开放，大侄子说是他买来种植的，有40多品种，投资了近万元。我问他，为啥种植这么多牡丹花？他说爸喜欢，让爸看着高兴，我心一紧，是啊，哥喜欢花和各种植物，更重要的是嫂子在2022年12月29日疫情放开后病逝了，而嫂子在世时也特别喜欢花，想必哥也是将对嫂子的思念，都寄与了这些国色天香。

先生泰然与哥交谈甚欢，我独自去园子里观赏各种牡丹花，心里念叨着，每年不用去牡丹园观赏牡丹花了，春季看望哥顺便观赏哥哥家的牡丹花就可以了，而且这里的牡丹花开得非常好，侄子打理得不错。

时光，会打磨一切，然而，有些人、有些思念，不言，也会永远沉淀在心里。思念，没有时间表，它早已雕刻在流年的每个瞬间，如当年五一节的哥哥和他院子里的牡丹花。

我和长兄所住同一个城市，我城东哥城西，虽距不太远，但由于我一直体弱多病，没有经常看望哥哥，遗憾于在牡丹花开花落之后的2023年8月19日下午2点左右，哥突发心梗去世，没能多陪陪哥哥。听闻噩耗，泪如泉涌，仿佛父母离开般，刁然如浮萍，世上再无疼我爱我的人了。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哥嫂拿我当孩子般，如我的爹娘般疼爱我，我最亲的四个人都撇下我，虽然我也已中老年，但依然享受着哥嫂的爱。

天崩地裂般。我们总是随口一句花开花落、缘聚缘散，可这生生世世的亲缘，怎叫一个生死了断！难道是冥冥之中的“生死有命”？想想那一日我身体也十分不舒服，不知什么原因，非得、必须备上两份礼物，看望九十多岁的老叔和长兄，恰巧，老叔也是先哥一个多月去世，当时哥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坚持前去悼念老叔。

哥走得太匆忙，令我跌入了无尽痛苦的深渊，从此不再、不敢面对五月和哥哥园子里盛开的牡丹花。

今年四月末，大侄子特意打来电话约我们五一节去哥家院子里吃烧烤，并说牡丹花都开了，姑来赏花吧。我礼节性地答应了，忽然，被“五一节”、“牡丹花”刺了一下，悲从心来。

五一节当天，侄子又打来电话，让我们赶快过去，我婉拒了，因为不敢面对思念而拒绝牡丹盛势，总隐约着花红底下那缕丝丝袅袅的悲戚。

时过十日余，侄子敲开我家房门，出现在门口时手里提了个大纸袋，里面装了数朵香气逼人的各色牡丹花，除了绿色、黄色的牡丹花待开，几乎把洛阳牡丹都搬来了，惊诧之时，我又抱怨起侄子来了，告诫他明年不要折花了。其实，侄子深知我和他爸之间的兄妹情深，他懂我的忧伤，所以以折花送我的方式，陈全我对兄嫂思念之情。

侄子说，这是刚刚折的，每一朵一个品种，放在盛水的花瓶里能赏些时日呢。

我目不转睛地惊奇着这一朵朵娇艳的牡丹花，花瓣上分明滴着委屈的泪水（夜里下了一场小雨），如我心底凝固的一滴血。心疼了又疼，我知道，还是那道暗痕，始终在心里隐隐作痛。

每一朵花都是一帘记忆，是一世怀念。我不想让我的眼泪落下粒粒悲伤，以打湿每一朵绝色的花瓣，怕大哥大嫂心疼他们的小妹，只得悄悄地将他们深埋在我思念的土壤里，弥久开放。

牡丹花开得无比鲜艳富贵，在我眼里，她们是我最亲密的绝色，不仅国色天香，亦有我远去亲人的香气（谁说牡丹虽美花不香，牡丹花大都香的）。

思念绵长，我想留住这美好思念的痕迹，就让先生泰然用相机定格思念的我和不寻常的哥哥院落里永远的牡丹花。

如今，初冬的北风骤起，想问天堂的哥哥冷不冷，来年的春五月，可否和我一起赏牡丹，一起依偎那些掬满思念的您的园子里牡丹花？！

摄影：泰然（摄于2025年5月）

文字/出镜：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