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乡野夜路禁忌录①

忘念故事汇

乡野夜路禁忌录

楔子

太行深处石头村，世代传谚：“日头落坡鬼门关，孤身莫走夜路滩。”

村老常言，乡野之夜异于城郭。城有路灯明如昼，乡野入夜，日沉山坳，四野漆黑如墨，唯星月偶露，洒朦胧微光。山路盘曲，羊肠小径穿插稼穑坟茔间，人烟稀疏，虫鸣亦带瘆人之意。

早年，村民出行办事、走亲访友，必掐时返程，务于天黑前归村。若遇急事耽搁，非得夜行，老辈必再三叮嘱禁忌：“走宽道，勿抄近；背后有声莫回头；缄其口，勿妄言；红衣裳，莫上身。”

此等禁忌，非空穴来风，乃祖辈以数次惊魂经历、甚至血的教训总结而成。石头村祠堂中，至今存一本泛黄《乡野夜路诡事录》，载近百年间，村人与邻村走夜路所遇奇闻异事。

其事或关迷路孤魂，或涉山精野怪，亦有关于人心险恶者。虽带迷信色彩，然在无路灯、无快捷交通工具之年代，实为护佑村民之“护身符”。

今时，石头村路修宽阔，两侧装太阳能路灯，村民出行骑摩托、电动车，车灯穿透黑夜，夜行再无惊惧。然老辈口中禁忌与故事，仍于茶余饭后流传，成乡村文化之一部，警示后人对黑夜、对自然存敬畏之心。

一、抄近道遇“鬼打墙”，荒坟圈里绕三更

石头村西，有乱坟岗名“白骨滩”。早年间兵荒马乱，逃难者、饿殍多葬于此，坟茔杂乱，荒草萋萋，白昼过之亦令人心悸，况乎夜阑。

自石头村至邻村李家坳，有宽广大路，绕白骨滩而行，需两时辰；另有羊肠小道，直穿白骨滩，路程减半。白昼，村民种地、砍柴，偶走此近道，入夜则无人敢踏足。

村人王老栓，年轻时为天不怕地不怕之愣头青。二十岁那年秋，往李家坳帮亲戚收玉米，忙活至晚，亲戚挽留，他嫌麻烦，言腿脚快，天黑前必归。

然收毕玉米，又磨磨蹭蹭用罢晚饭，出门时，日已落山，天边唯余一抹暗红。亲戚劝曰：“老栓，勿走小道，绕大路吧，夜阑白骨滩邪乎得很。”

王老栓拍胸笑曰：“叔，我年轻力壮，啥妖魔鬼怪没见过？小道近，我走惯了，放心！”

言罢，拎煤油灯，一头扎入夜色。

初，路上尚有微光，煤油灯可照见脚下路。然入白骨滩后，四野骤黑，荒草高过人身，风吹草叶，“沙沙”作响，似有人于身后蹑行。坟茔上纸幡随风飘动，影影绰绰，若站立之人。

王老栓心虽发毛，仗年轻，仍硬着头皮前行。加快脚步，欲早穿乱坟岗，然行半时辰，竟发现自身仍原地打转——眼前始终是那几座熟悉坟茔，纸幡依旧飘拂，仿佛嘲笑其不自量力。

“不对劲！”王老栓心头一沉，知自身遇老辈所言“鬼打墙”。

忆老辈所言，遇鬼打墙，勿慌，当寻参照物，或登高。试往旁侧土坡攀爬，然脚下之路似生根，半步难移。煤油灯火苗忽明忽暗，周遭温度骤降，冷得他打寒颤。

此时，闻身后有轻微脚步声，似有人着布鞋，步步紧随。王老栓吓得浑身僵冷，忆老辈“背后有声别回头”之诫，然终究难忍，猛地转身，却空无一人。

转身刹那，手中煤油灯“呼”地熄灭，四野彻底陷入黑暗。闻坟茔深处传来女子啜泣声，凄凄惨惨，令人头皮发麻。

王老栓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瘫坐于地。不敢动，亦不敢再回头，唯双手合十，喃喃祷告：“各路神仙，各位祖宗，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走夜路抄近道了……”

不知过多久，远处传鸡啼，天边泛鱼肚白。王老栓缓缓睁眼，发现自身竟躺于一座新坟旁，纸幡搭在肩头。吓得连忙爬起，疯跑向大路，直至望见村中炊烟，方敢驻足喘气。

此后，王老栓再不敢夜路抄近道。常对村中青年言：“夜路走宽道，莫贪近路巧。羊肠小道通坟茔，孤魂野鬼把人绕。”

石头村《乡野夜路诡事录》亦载此事，告诫后人：“夜路忌走羊肠道，荒径多藏不祥兆。孤身涉险易遭缠，大路平坦保平安。”

二、背后怪声勿回头，古槐树下遇“阴差”

石头村东头，有老槐树一株，树龄逾百年，干粗枝繁。老槐长于路口，一侧通镇上大路，一侧通山外小径。

村老言，此槐为“神树”，能镇宅辟邪，然亦邪乎得很。尤其夜间，无人敢在树下停留，传闻常有人于树下闻怪声，甚至见黑影飘过。

村人李二柱，三十余岁，生性胆小。某年冬，往镇上买年货，耽搁至晚，返程时天已黑透。骑自行车沿大路往村赶，心一直打鼓。

将近老槐树下，忽闻身后传“呜呜”哭声，似小儿，又似妇人，声幽怨，令人心紧。李二柱吓得一哆嗦，自行车险些倾倒。

忆老辈“背后有声别回头”之诫，然哭声愈近，似在耳畔。心惧，忍不住欲回头，刚转头，便见一黑影从老槐树下飘出，身形佝偻，面目难辨，朝其方向移动。

李二柱魂飞魄散，双腿发软，自行车亦骑不动，从车上摔下，连滚带爬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有鬼啊！”

然那黑影似紧追不舍，身后寒气愈重，“呜呜”哭声亦愈近。不敢再回头，唯拼命奔跑，直至冲入村中，望见村民家灯光，方敢停歇。

村民闻喊声，纷纷出门查看。李二柱气喘吁吁指身后，言遇鬼。然村民顺其指方向望去，空无一物，唯老槐树静静矗立，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村老支书叹曰：“二柱啊，你定是遇‘阴差’了。老辈言，老槐树下乃阴阳交界之地，阴差常于此停留。夜路行，背后有怪声，乃阴差试探，一回头，阳气泄露，易遭缠扰。”

李二柱闻之，脸色惨白。老支书又言：“幸你跑得快，未被缠上。日后走夜路，无论背后有何声，皆勿回头，只管前行，阳气足，邪祟不敢近。”

此事传开，更无人敢夜间靠近老槐树。《乡野夜路诡事录》亦收录此事，补充曰：“夜路行，忌回头，背后异声莫深究。阳气护体需凝神，邪祟最怕坚定心。”

村老言，夜路背后怪声，或为风声、虫鸣，或为兽吼，甚至为恶人恶作剧。若一回头，不仅易受惊吓，亦可能给恶人可乘之机。故“背后有声别回头”，非唯迷信，亦是自保之策。

三、夜路忌出声，口哨引“山魅”

石头村南，有深山名“黑风口”。山林茂密，野兽出没，亦有不少废弃猎户小屋。早年，村猎户进山打猎，必结伴而行，且严守夜路禁忌。

村人张猎户，年轻时为打猎好手，胆亦大。某年秋，进山打猎，收获颇丰，然下山时天已黑。背猎物，孤身行于山路，心有怵意。

为壮胆，吹起口哨，所吹乃村中流传山歌。口哨声在寂静山谷回荡，格外清晰。然吹未久，便觉异样——周遭虫鸣、兽吼骤止，山谷异常安静，唯余其口哨声。

更令其惧者，闻前方树林传“窸窸窣窣”之声，似有物移动。停口哨，细听，声响又止。以为听错，复吹口哨，继续前行。

刚行数步，见前方树枝挂一红衣，月光下格外刺眼。心纳闷，深山老林，何来红衣挂于树上？

正疑惑间，闻身后传妇人笑声，清脆悦耳，却带诡异。忆老辈“夜路忌出声，出声引邪祟”之诫，心头一沉，连忙停口哨，加快脚步前行。

然妇人笑声紧追不舍，愈近。不敢回头，唯拼命奔跑，背上猎物亦不顾，弃于地。跑许久，直至望见山下村庄，笑声方止。

归村，张猎户将遭遇告之老猎户。老猎户闻之，脸色大变，曰：“你此乃引来了‘山魅’！山魅最爱听人声，尤喜口哨声、歌声，闻声寻人，迷惑心智，引之深山迷路，终至饿死。”

老猎户又言：“那红衣，乃山魅用以迷惑人者。山魅喜红色，见穿红衣者，或闻人声，便会作祟。幸你跑得快，未被迷惑，不然危矣。”

此后，张猎户走夜路，再不敢吹口哨、唱歌。常对村中青年言：“夜路要安静，别出声，出声引鬼灵。安安静静往前走，平平安安到家行。”

《乡野夜路诡事录》亦载此事，告诫后人：“夜路行，宜静默，口哨歌声引灾祸。山魅野怪喜声响，闻声追踪难逃脱。静心凝神快步走，早归家园免风波。”

村老言，夜路出声壮胆，实乃自欺欺人。不仅耗体力，亦会令远处野兽、恶人察觉自身位置，增危险。故“夜路忌出声”，亦是生存智慧。

四、红裳招祸端，荒岭遇野猪

石头村北，有荒岭名“野猪岭”。顾名思义，此处常有野猪出没。野猪性情凶猛，尤公野猪，长獠牙，发狂时，连虎亦敢斗。

早年，村妇多喜穿红衣，觉喜庆好看。然老辈告诫年轻妇人，走夜路，尤其往野猪岭附近，切不可穿红衣。

村人王秀莲，年轻时貌美，最爱穿一红棉袄。某年冬，往邻村探表姐，表姐挽留住宿，她思念家中孩儿，执意当晚返回。

表姐劝曰：“秀莲，天黑了，野猪岭那边不安全，你明日再走吧。”

秀莲曰：“没事，我走快点，一会儿便到家了。”

表姐又曰：“那你把这红棉袄换了，穿件素色的，老辈言，红色招野猪。”

秀莲不以为然：“哪有这般邪乎？野猪还能认颜色？”

言罢，披红棉袄，孤身往家赶。

行至野猪岭附近，天已全黑。月光下，其红棉袄格外显眼。忽闻身后传“咚咚”脚步声，似有大型动物奔跑。

回头一看，魂飞魄散——一头体型庞大之公野猪，正朝其冲来，獠牙闪寒光。王秀莲尖叫一声，转身便跑。

野猪跑得极快，眼看将至。急中生智，脱下红棉袄，掷于地。野猪见红衣，果然止步，朝棉袄冲去，以獠牙撕咬。

王秀莲趁机逃脱，一口气奔回村，方捡回一命。此后，再不敢穿红衣走夜路。

此事传开，村妇皆记此禁忌：走夜路，尤其往野兽出没之地，切不可穿红衣。

《乡野夜路诡事录》亦收录此事，释曰：“夜路忌穿红，红衫招祸凶。野兽夜视敏，红影易引踪。深山荒野行，素衣保平安。”

村老言，诸多野兽具夜视能力，对红色等鲜艳颜色极敏感，易被激怒而攻击人类。故“走夜路不穿红衣”，非迷信，实有科学道理。

五、夜路遇“同行者”，切勿乱搭话

石头村西，有通往镇上古道，路边多坟茔，乃村老常言之“阴阳路”。早年，此路常发诡异之事，最令人惧者，莫过于遇“同行者”。

村人刘老汉，年轻时为货郎，常挑货郎担，走村串户。某年冬，往镇上进货，返程时晚，只得走夜路。

行至古道，天已黑透。挑货郎担，深一脚浅一脚前行，心有发毛。此时，见前方有人影，与己同向而行。

刘老汉心喜，有人作伴，便不那般惧了。加快脚步追上，欲搭话。

“这位兄弟，亦是往石头村去吗？”刘老汉问。

那人未回头，唯“嗯”一声，声低沉，似自喉咙挤出。

刘老汉未在意，又问：“这般晚了，兄弟何以还在外面？”

那人依旧未回头，曰：“办事耽搁了。”

刘老汉觉奇怪，此人何以不回头说话？然亦未多想，与之一旁并行。行一段路，刘老汉觉冷，欲从货郎担取棉袄穿。刚放下货郎担，便发现身边“同行者”不见了。

刘老汉心头一沉，四处张望，古道上空荡荡，唯己一人。忆老辈“夜路遇同行者，切勿乱搭话”之诫，顿时明白——所遇者，非人，乃“阴差”或孤魂。

吓得魂飞魄散，挑起货郎担，疯跑向村。归村，将遭遇告之村老。村老曰：“你算幸运，未与它多搭话，亦未被迷惑。若与它聊得投机，它或引你至坟茔，令你再也回不来。”

村老又言，走夜路遇“同行者”，或为孤魂野鬼，或为山精野怪。它们化人形，与人搭话，迷惑心智，引之险地。故遇“同行者”，切勿乱搭话，最好远避，自行其路。

此事传开，村民走夜路，遇陌生人，皆不敢轻易搭话。《乡野夜路诡事录》亦载此事，告诫后人：“夜路遇人莫搭话，恐是阴差或鬼娃。孤身独行需谨慎，言多必失遭牵挂。”

六、夜路忌捡物，横财是祸根

石头村南山脚下，有小河，河边有小路，乃村民种地、砍柴常走之路。早年，此路常有人拾得物件，然老辈告诫村民，走夜路时，遇地上之物，切不可捡。

村人赵小宝，年轻时贪小便宜。某年夏，进山砍柴，返程时晚，行于河边小路。

行至半路，见地上有布包，鼓鼓囊囊，似沉甸甸。赵小宝心头一动，弯腰拾起，打开一看，内竟为一沓崭新钞票，另有一只成色颇新之银镯子。

“老天爷，这是发大财了！”赵小宝心花怒放，将布包紧握手中，脚步亦轻快不少。一边走，一边盘算如何花费，银镯子可送媳妇儿，定令她欢喜。

然行未远，便觉异样。原本寂静之小路，忽传轻微脚步声，似有人跟随。回头一看，身后空荡荡，无任何身影。以为听错，加快脚步前行。

然那脚步声紧追不舍，愈近，甚至能觉背后寒气。赵小宝心有发毛，忆老辈“夜路忌捡物，捡物招灾祸”之诫，心头一沉。欲将布包丢弃，却又不舍，毕竟是一笔横财。

正犹豫不决，闻身后传妇人声音，幽幽曰：“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赵小宝吓得浑身僵冷，手中布包险些掉落。不敢回头，唯拼命奔跑，口中喊：“不是我的，我不要了！”

然妇人声音紧追不舍，愈近，似在耳畔：“还给我……把我的镯子还给我……”

赵小宝魂飞魄散，将布包掷于地，疯跑向村。归家，关上门，靠门大口喘气，心仍怦怦直跳。

此后，怪事接连发生。赵小宝媳妇儿忽得怪病，浑身无力，脸色苍白，终日卧床，吃药打针皆无效。家中鸡鸭亦接二连三死去，似被某物惊吓。

赵小宝心惧，请教村老支书。老支书闻其遭遇，叹曰：“小宝啊，你此乃捡了不该捡之物，惹上麻烦了。老辈言，夜路上之物，尤其来路不明之财物，或为孤魂野鬼之‘买路钱’，或为它们勾魂之诱饵。你捡之，便等于拿了它们之物，它们自然会来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