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秋天为何有香 因人心中自有花开

朱珠

《秋香入梦》

抒情散文／朱珠

如果秋天有味道，那一定是桂花香。

风轻轻掠过枝头，金色的微粒如梦似露，在晨光中悄然浮动。那香，不浓不烈，却有一种穿透时光的力量。它不争，不喧，却能从一片青叶的背后，悠悠散出满园秋色。古人称桂花为“金粟”“秋香”“天香”，每一个名字都似为它量身而作，皆温柔、皆有来处，仿佛一位素衣的仙子，从广寒宫中缓步而来，衣袂间溢满淡香。

我常觉得，桂花是秋天的灵魂。

她不像桃李那样喧华，也不像梅兰那般清寒。她生于寻常，却又有着出尘的气韵。庭院深处，一棵老桂静默不语，却用无声的芬芳浸润着整座人间。古人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那是诗人的心，也是一种超然的寄托。金粟如雨，洒满青石小径，行人不语，惟有香气在风中流淌。每一缕香气，仿佛都在提醒我们：岁月虽流转，心中仍可有一处温柔不老。

桂花的香，是甜中带雅的。它不像糖的甜会腻，不似酒的香会醉，而是一种让人想要深呼吸的温柔。闭上眼，你会觉得那香气轻盈地落在发梢，落在眉间，连记忆也随之变得柔软。小时候的巷口，母亲会将新采的桂花晒干，封入小罐。到了冬日，将它与糯米蒸成桂花糕，甜香缠绵，入口即化。那时不懂什么叫“天香”，只觉得那香气，就是家的味道。

而玫瑰，是另一种香。

若说桂花是秋天的诗，那么玫瑰便是春日的歌。她的香馥郁而不失高贵，似一场轻柔的情感盛宴。不同于桂花的含蓄，玫瑰的香有一种明朗的自信。那香气中有光，有风，有少女的笑意。玫瑰从不掩饰自己的热烈，却也能在晨露中显出一丝脆弱的透明。她是花中情种，亦是香中佳人。古人称之为“谈雅”——这“谈”不是浅薄的淡，而是经过时光打磨后的温柔从容。

我常在桂花香中忆旧，在玫瑰香中思人。

桂花让我想起平静的岁月与细水长流的日常；玫瑰让我记起青春的怦然与心事的微光。一个是生命的归宿，一个是生命的起点。前者如晚秋的月，柔中带明；后者似初春的霞，艳而不俗。它们似乎分属不同的季节，却在我的心中并肩而立，成为香气的双重记忆。

若有一日，我能在桂花树下种下一丛玫瑰，那应是最美的相遇——

金粟点点，花瓣盈盈，秋与春对望，香与香相和。那时，我或许可以说：这就是人生的圆满。甜美与雅致、热烈与宁静，都在同一片天地间，彼此依存。

香气之所以动人，不仅因其气息，更因其记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株桂花树，也有一朵玫瑰。它们开在生命的不同章节，却都带着独属于“我”的芬芳。有人在桂花香中悟得安然，有人在玫瑰香中懂得爱情。而我，只愿在这两种香气之间，找到生命最柔软的平衡——既能温暖他人，也能安放自己。

秋风再起，桂花又开。

我走在桂影婆娑的小径上，忽而想起那句古诗：“天香夜染衣，金粟浮清露。”那一刻，心中有一种宁静的欢喜。因为我知道，无论岁月多么无常，只要还能闻到桂花香，就还有柔情可寄、时光可温。

至于玫瑰的香，或许在某个春天，会从梦中悄悄归来。届时，我会将一缕桂香与一瓣玫瑰轻轻叠起，放在书页之间，让它们共同守护那句心底的低语——

“若问秋天为何有香，因人心中自有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