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麦浪里的旧时光:六零后七零后的收麦记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六月的太阳刚爬过东边的土坡,田埂上的野草还沾着晨露,六零后七零后的记忆里,收麦子的“战役”就已经打响了。金黄的麦浪在风里翻涌,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麦秆,空气里飘着麦芒的清香,那是属于夏收的专属味道,也是刻在一代人骨子里的温暖记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收麦子的第一步,是“割麦”。大人们握着磨得锃亮的镰刀,弯腰弓背,左手揽住一捆麦子,右手的镰刀“唰唰”地贴着地面划过,麦秆断裂的脆响在田野里连成一片。太阳越升越高,晒得人脊梁发烫,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进干裂的土地里,瞬间就被吸干。孩子们也不闲着,要么跟在大人身后捡拾散落的麦穗,要么帮着把割好的麦子捆成“麦个子”——用麦秸在中间一绕,两手一拧,一个结实的麦捆就立在田埂上,像一个个敦实的小卫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割好的麦个子,得靠地排车运到打麦场。地排车是那时农村的“主力军”,木头做的车架,两个大大的胶皮轮子,车把手上缠着粗麻绳,拉起来得卯足了劲。通常是两个壮劳力在前头拉,一人在车后推,遇到上坡路,还得喊着号子:“嘿哟——嘿哟——”号子声震得麦浪轻轻晃动,车轱辘碾过田埂,留下深深的辙印。车上的麦个子堆得像小山,麦芒从缝隙里钻出来,蹭得人胳膊发痒,可谁也顾不上擦,眼里只有“快点,再快点”——得赶在下雨前把麦子运到场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打麦场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平坦的土地被碾得结结实实,四周堆着高高的麦秸垛,像一座座金黄的小山。最让人期待的,是石磙碾压麦子的场景。石磙是个庞然大物,青黑色的石头被磨得光滑圆润,两头有铁环,套在牲口身上。老黄牛或老驴拉着石磙,慢悠悠地在麦场上转圈,石磙“咕噜咕噜”地滚过铺得厚厚的麦秸,麦穗被压得粉碎,麦粒混着麦糠落在地上。赶车的人手里拿着鞭子,却舍不得真抽,只是偶尔喊一声“驾”,声音里满是对牲口的爱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孩子们最喜欢围着石磙跑,要么捡起地上的麦秸编小蚂蚱,要么趁大人不注意,扒拉石磙碾压过的麦秸,寻找藏在里面的麦粒。有时候,大人们会把麦粒堆起来,用木锨扬起,借着风把麦糠吹走,这叫“扬场”。金黄的麦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像撒下的碎金子,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是丰收的声音,听得人心里暖洋洋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太阳落山时,打麦场的热气渐渐散去,麦场上的麦粒堆成了小山。大人们坐在麦秸垛旁,拿出带来的干粮——玉米饼子、咸菜疙瘩,就着水壶里的凉水,吃得格外香。孩子们则在麦秸垛上打滚,身上沾满了麦芒,却笑得合不拢嘴。夜色渐浓,星星爬上天空,打麦场里的灯光亮起来,偶尔传来几声牲口的嘶鸣,和大人们闲聊的声音,构成了夏收夜里最温馨的画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如今,联合收割机取代了镰刀,拖拉机取代了地排车,打麦场也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可对于六零后七零后来说,那些在麦浪里挥汗如雨的日子,地排车轱辘的“咕噜”声,石磙碾压麦秸的“沙沙”声,还有麦场上的欢笑声,永远是生命里最珍贵的底色。那是一个用汗水浇灌丰收的年代,也是一个充满纯粹快乐的年代,如同陈年的麦香,在记忆里越品越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