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露台小菜园（九）

依依

暑假一别，我的露台小菜园已三个多月未见。这期间，心里总惦记着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仿佛那些泥土与绿叶也成了老友，牵动着我的念想。十月十六号晚上九点多才到家，行李未放稳，便迫不及待推开阳光房的门，一眼扫去，心头五味杂陈。原先青翠缠绕的黄瓜藤如今只剩枯黄残枝，仍固执地攀在竹竿上，像一位守候多时却未得回应的老友，默默无言。我竟也说不出话来，只觉一阵怅然。茄子和辣椒却出人意料地精神，枝头挂满红红绿绿的果实，像是在笑着迎接我归来，让我心头一暖，感激它们的坚持。空心菜和红薯叶已显疲态，叶子泛黄卷边，显出几分沧桑。听女儿说，他们倒没浪费，摘了几次下锅，味道还不错，还说来年要多种些空心菜。我听了只笑，心里却已默默记下。

第二天一早，饭后便动手收拾。拔掉枯藤，抽出旧竹竿，浇水、除草、松土，一气呵成。六只菜箱依次翻整，撒下油麦菜、白菜、萝卜菜、生菜的种子，覆土轻拍，像是为大地盖上一层薄被。雨水未至，心却已盼着那一抹新绿。露台朝西北，光照本就不足，冬日更显冷清。可我偏不信邪，总想着哪怕慢些，也总能长出点什么来。种菜如养孩子，不图回报，只图一份陪伴。

昨日午后，今晨天明，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急不缓，像是替我浇了水。上午雨停，空气清润，泥土松软，正是移栽白菜秧苗的好时候。一株株小苗从育苗盘里轻轻取出，栽进松软的土里，再浇上定根水，整整齐齐地立在箱中，像是排好了队的小兵。我蹲在一旁看了许久，仿佛能听见它们扎根的声音。雨水洗过的叶片泛着光，水珠滚落，像是眨着眼睛在笑。

那几箱新栽的幼苗，茎细叶嫩，簇拥在一起，绿得发亮。水珠挂在叶尖，轻轻一碰就会滑落，渗进土里。它们安静地生长，不争不抢，却把整片露台的生机都唤醒了。我每日早晚必来瞧一眼，看它们有没有长高一点，叶片有没有再舒展一些。这哪里是种菜，分明是种一份心安。

韭菜苗也长得不错，从松软的土里一丛丛钻出来，细长挺拔，绿意清亮。那土壤里还掺着些碎菜叶和小石子，是我从厨房带来的“肥料”，虽不精致，却实在。它们不嫌贫瘠，照旧向上，像是在告诉我：活着，就该努力站直。

这几日，萝卜苗已可采食，嫩得掐得出水，炒一盘清甜爽口。红薯叶也陆续上了桌，叶子肥厚，茎秆柔韧，全靠我时不时浇些洗米水，再撒点瓜皮果壳当养料。它们长得慢，却不曾停下，像在用自己的节奏回应我的照料。

至于那些迟迟发芽的生菜和油麦菜，我也不急。它们不长，未必是土不好，也不是我不勤，只是天时未到。夏天怕晒，冬天怕冷，它们比我更懂节气。我这人闲不住，总想折腾点什么，种菜也好，养花也罢，不过是给日子添点滋味。它们不说话，却用生长回应我，哪怕慢一点，也终究在长。

今日立冬，寒意渐浓。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它们会长得更慢，甚至停滞。可我不恼。这方露台虽小，却装得下四季轮回。我种的不是收成，是期待；守的不是菜苗，是生活的一点热气。待来年春阳暖起，泥土松动，新绿自会破土而出，鲜活如初。而我，依旧会在这里，蹲下身，轻轻浇水，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