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铸魂:从故土回归到繁华永续

薛国华

<p class="ql-block">文/薛国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年11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车行天山南北,目之所及皆是震撼。雪山如银冠巍峨,草原似绿毯铺展,戈壁滩上的胡杨虬曲苍劲,塔里木河的清波滋养万物。这片土地的美,不仅在于天地造化的雄奇,更在于沉淀其中的家国情怀——那些为故土回归浴血奋战的身影,那些为边疆稳固垦荒拓土的足迹,那些为家园繁荣默默耕耘的汗水,让每一寸风景都承载着厚重的历史温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的新疆之行,大约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风景。</p><p class="ql-block"> 新疆太辽阔,太深沉,也太坚韧。那皴裂的树皮,虬曲的枝干,仿佛将一百多年的风沙与霜雪都凝固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它们不是天生的野物,它们是“左公柳”,是那位抬棺西征的湖南老臣左宗棠,留给新疆的第一行绿色的诗句。站在这些树下,你触摸的不仅是粗糙的树皮,更是一段风雷激荡、气壮山河的历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的思绪,便不由得被拉回到那黄尘蔽日的十九世纪七十年代。那时的天山南北,已是残破的棋局。阿古柏的铁蹄自浩罕踏来,沙俄的鹰隼又趁火打劫,盘踞伊犁。煌煌中华的西陲屏藩,竟有分崩离析之危。朝堂之上,“海防”与“塞防”之争,嗡嗡如蚊蚋,几乎要将这片广袤的土地从舆图上轻轻抹去。幸而,历史在关键时分,总会站出一些铁铸的雄人。左宗棠,便是这样一个人物。他力排众议,声音沉郁而坚定,仿佛自历史的深处传来:中国的疆土,尺寸不可让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于是,一场注定要写入青史的远征开始了。没有现代的后勤,他便“缓进急战”,积草屯粮;面对剽悍的敌人,他便“先北后南”,步步为营。我仿佛能看见,那支以湘军子弟为主的队伍,在满是砾石的戈壁上迤逦而行。旌旗或许已被风沙褪色,嘴唇或许已因干渴而裂开,但他们的脚步,却踏得那般坚实。那是卫国的意志,在丈量着祖国的河山。乌鲁木齐、达坂城、吐鲁番……一个个地名,在震天的呐喊与枪炮声中,被重新擦亮,回归中华的版图。最是那“抬棺西征”的决绝,让多少后来者闻之血脉偾张。他不是来求功名的,他是来寻一个死所的——若不能收复疆土,便以此身葬于黄沙。这是何等的肝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战事既定,治理方长。这位刚毅的老者,心中装的却不只是刀兵。他深谙,土地若不能养育人民,便算不得真正的收复。于是,大军化作农人,戍垒傍起田畴。修路、开渠、植棉、栽柳……那一路随军栽下的“左公柳”,便是他“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的宏愿。他要的,不只是军事的胜利,更是生活的复苏,是春风吹拂下,这片土地的生生不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历史的风云滚滚向前。左公的背影远去不过数十年,又一支红色的队伍,唱着嘹亮的军歌,开进了新疆。那是一九四九年,率领他们的,是那位以勇猛著称的王震将军。历史的回响,在此刻显得如此奇妙。左宗棠的“屯田”旧策,在全新的时代,被赋予了更宏大、更艰巨的使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十万官兵,放下了刚刚熄灭战火的枪炮,拿起了陌生的锄镐。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是“平沙万里绝人烟”的戈壁,是“大漠风尘日色昏”的荒原。没有房屋,就挖“地窝子”,半在地下,以避风寒;没有工具,就自己打铁铸造;粮食短缺,就用盐水拌着麦粒下咽。</p><p class="ql-block"> 听导游讲,当年解放军进疆时经历的艰难困苦,尤其徒步翻越大沙漠时,是体力和精神的极大考验,双腿沉重如铅,脚底磨出血泡,每走一步都钻心疼痛;嘴唇干裂、喉咙刺痛,饥饿和疲惫感交织,但战士们咬紧牙关,以顽强的意志向前挪动。一位进疆的小战士在跋涉茫茫大戈壁时,又饥又渴,却不忍喝全连仅存的一壶救命水而牺牲在荒漠里。解放大军进疆不畏艰难困苦而流血牺牲的事迹不胜枚举,令人动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王震将军,这位从井冈山走到天山的革命者,哼唱着“生在井冈山,长在南泥湾,转战数万里,屯垦在天山”的诗句,将他全部的激情与心血,都浇灌在了这片土地上。于是,奇迹发生了。在准噶尔盆地边缘,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腹地,一片片亘古荒原被犁开,泛出肥沃的黑色泥浪;一条条水渠如银色的血脉,将天山雪水注入干渴的土地。石河子,这座从地图上凭空诞生的“军垦新城”,如今绿树成荫,楼宇俨然,成为镶嵌在戈壁滩上的一颗明珠。它和无数像它一样的团场、乡镇,便是兵团人用青春与汗水写在大地上的、最壮丽的诗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屯垦戍边”,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其中却浸透了几代人的生命。他们不仅是农民,更是永不换防的战士。一手握着锄头,生产着棉粮;一手握着钢枪,守护着国境。这特殊的体制,如同一条坚韧的纽带,将国家的意志与个体的命运紧紧联结,在漫长的边境线上,铸成了一道无形的、却比钢铁更为坚固的长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今,当我穿行在新疆的大地上,左公柳的苍劲与兵团田畴的丰饶,常常会同时映入眼帘。在吐鲁番葡萄沟的甜蜜里,在喀什古城的热闹里,在霍尔果斯口岸的繁忙里,我仿佛能同时听到历史的两种回响:一种是左文襄公抬棺西征时,那悲壮而坚定的脚步声;一种是王震和他的兵团战士们,在开荒造田时,那响彻云霄的劳动号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片土地,从来就不只是地理意义上的广袤与壮美。它的每一片绿洲,都浸润着先辈捍卫家国的热血;它的每一座新城,都奠基着建设者青春无悔的奉献。那触动心灵的,是跨越时空、一脉相承的担当;那令人震撼的,是无数平凡之人,用生命完成的非凡功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美新疆,其美在景,更美在这血与火、汗与泪所共同熔铸的,不朽的史诗。</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