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温情】记忆中的红薯香

紫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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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时候，我们一家人生活在武夷山山区的一个小镇上。到了冬天，昼短夜长，太阳早早地便落山了，随黄昏一同降临的，经常是漫天的雾气。

清寒的家中，常常溢满潮阴阴的寒冷。那样的日子，晚饭快做好时，母亲就会拿一把小铲子，从灶膛里面，铲出一铲铲烧得冒着火星的灶灰，小心倒进一个废旧的搪瓷洗脸盆，装上半盆左右，用小铲子将炙热的灰烬压实。

于是，户外冷风飕飕，家里却因有了这样一个简陋的火盆，持久地散热，不仅让屋子暖和起来，更温暖了我们的身心。夜晚来临，更加浓重的寒意，从门窗的缝隙渗进来。母亲就在昏黄的灯光下，使着粗铁丝做成的火钳，把火盆里烫灰扒拉出一个小坑，往坑中架上几根栗炭，准备烧炭火。我也想帮母亲打下手，但母亲就是不让，她总爱对我说，小孩子别玩火，玩了火晚上尿床！

点燃的栗炭，很快就蹿起红彤彤的火苗。刚开始燃烧的栗炭，会噼啪噼啪地发出欢快的细碎声响，还会飞溅出一些一闪而逝的火星。栗炭越烧越旺，一根根变得浑身通红，红黄的火焰中飘荡着微微的淡蓝，把我们的脸颊映照得亮亮的泛光。

一家人围着热烘烘的火盆团团而坐，听父母讲家常，我和姐姐们还会好好竖着耳朵，记下父母交待的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栗炭的明火渐渐燃尽，慢慢化成了暗红的灰烬。得到父母的首肯，姐姐就起身，去抓取一把包谷籽捏在手里，回来坐下后，用火钳把火盆里的炭灰扒开一小块，小心地将几颗包谷籽放进热灰里。不大一会儿，“噗噗噗”的几声悦耳脆响，不断有绽开的包谷花从炭灰里崩了出来。也有的包谷籽捂在炭灰里，既像哑巴一样不出声，又不蹿跳出灰来，不过我们也得赶紧扒开炭灰找到，因为这样的包谷籽同样烤熟了。

在父母含着笑意的目光注视下，我们快乐而慌乱地捡着爆包谷花，顾不得烫手，也不顾上面粘着灰，捡起来吹一吹就扔进嘴巴，直烫得呲牙咧嘴。爆开的包谷花软糯回甜，没爆开的包谷籽熟透了，趁热送进嘴里，嚼着嘎嘣嘎嘣地又脆又香。姐姐总是把爆开了的包谷花，让给我吃。

看看我们的馋样，父亲会亲自动手，在火盆灰里扒出两三个窝，放进几个红薯，再严严实实地盖上炭灰，剩下的事，就是慢慢等待了。等听得炭灰中发出一阵阵“嗞嗞”的声响，这是烤红薯蒸发出的水汽从灰里拱冒出来，意味着红薯烘烤得半熟了。继续颇为煎熬地等待，感觉时间走得好慢好慢。好不容易等到估摸着红薯差不多熟了，贪吃的我们迫不及待地将红薯扒出来，在左右手上颠过来倒过去，等不太烫手了，就拍一拍上面的灰尘，剥开皱皱的皮。香喷喷的红薯冒着热气，外边那层微微的焦黄极其诱人，就着热乎劲儿，我们一边吹气一边大口大口地咬食。

趁我们吃红薯的当儿，母亲去帮我们拉开了被子，把装满热水的输液瓶，放到被子下面，当作热水袋先把床铺暖上。我们吃完红薯后，母亲笑着说，快去洗脸脚吧，肚子饱了，身子热和着，好好睡觉，明天还要起早呢。

流年逝水不复返，冬天里取暖，烤火电器就已把火盆取代了。那些火盆里发出的像歌谣一样的动听声音，那些火盆里成熟生出的美味，那些火盆边的简简单单而又让人心满意足的欢乐，那些火盆边一家人共同营造和享有的温馨，都成了不泯的记忆，根植在我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