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谁念西风独自凉，老来始悟初心守

花落雪

文章:花落雪

美篇号:33159281

图片:源自网络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宋·晏殊

晨起推窗，寒意便裹挟着秋的清寂扑面而来。本想寻晏殊笔下“昨夜西风凋碧树”的萧瑟，漫步竹园，却见园中桂树仍有残香，细碎的金蕊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一把被时光遗忘的星子。

那香是极淡的，带着几分清冽，在薄雾未散的晨光里，透着一股执拗的温柔。风过桂树，花瓣便簌簌飘落，那落的姿态倒是像美人垂泪，再轻扬，韵味悠长。

行至小桥边。晏殊在词里写：“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这十字，原是写尽天涯孤旅的。想来北宋汴梁的清晨，该是另一番景致——晨雾中的画桥烟柳，望眼欲穿的离人，雁声掠过天际，相思混着寒意，连晨霜都要添上几分愁绪。

可我的眼前，只有流水潺潺，静默而从容。所谓望断天涯，到底隔了千年尘嚣，遥远得像一封未曾寄出的信笺。

其实晏殊自己何尝不晓。他在同一阕词里便叹：“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年轻时总觉得相思可寄，待到历经风霜，才知有些牵挂，终究无处安放。就像眼前这残桂，香得再执着，终究抵不过即将到来的寒冬。

南唐李煜曾写：“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这般愁绪，终究是属于失意者的。到了晏殊这个年纪，连相思都添了几分淡然——是“望断天涯路”的怅惘，而非“人生长恨水长东”的悲恸。其中况味，半是牵挂，半是释然。

风又起了，桂蕊落得更密些。细看才发现，每片花瓣上都沾着些许晨露，晶莹剔透，像藏着未说的心事。

这般景致，倒让我想起另一个秋日。南宋李清照在《醉花阴》里写的“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只是清照笔下是夫妻别离的幽怨，我眼前却是岁月沉淀的淡然。同样对着秋风感慨，心境却已隔了红尘。

正要转身离去，忽见一对老夫妇相携走过桥来，苍老的手掌紧紧相握，蹒跚的脚步在青石板上留下浅浅印记。他们低声说着话，笑容在晨光里格外温暖，惊起水面几只水鸟，也惊破了我方才的沉思。

晏殊要我们望的，不是那遥远的天涯，而是天涯路尽头未改的初心。相思会淡，牵挂会远，但总有人在相守，总有人在等待。

后来明白了义山那句“此情可待成追忆”的真意——不是追忆过往，是明知过往难寻，仍要“只是当时已惘然”。这份惘然，恰是对岁月最深情的铭记。

晨雾渐散，有几个晨练的老人收起太极扇。再看那园中桂树，在初升的朝阳里竟泛出淡淡的金光，像是把整个秋天的温暖都收在了蕊间。

我空手而来，此刻却觉得满载而归。晏殊的词，老夫妇的相守，还有这不合时宜却执着留香的桂，都在告诉我。

老去的不该是初心，而是我们守护初心的勇气。

且去煮一壶茶罢。伴着攀枝花的暖阳，不为寄远，只为这深秋里，所有不肯消散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