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舍小城（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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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光与新日子的拉锯战

旧貌熬成新颜，旧爱酿出新恨，老者揣着回忆当珍宝，新人捧着偏好过日子。这小城倒也通透，没费尽心机搞什么“新旧交替工程”，一切就像春草换冬雪似的，顺理成章地迭代着。

你瞧那倚老卖老的前辈，攥着旧时光的衣角，老泪纵横地痛说小城的“光辉往事”，唾沫星子溅得比当年的锣鼓声还热闹；再看少年儿郎，踩着滑板鞋挥斥方遒，把未来描绘得比电竞画面还梦幻。要说这小城里的“智慧高地”，当属那所县办的沙洲工学院——摆着正儿八经的架子全省招生，硬是在一堆“歪瓜裂枣”的生源里，淘出了不少真金白银的人才。这可不就是长江后浪拍前浪，前浪笑着给后浪鼓掌？暗地里还流传着“今人定比古人强”的八卦，偏有那垂柳依依处，混着些滥竽充数的热闹，倒也添了几分人间烟火。

偶尔来阵罡风，吹得天地悠悠，吹得少年人暗藏的热血翻涌——接得住苍穹的辽阔，探得着九幽的深邃。以古为桥，踏过八千年农耕的痕迹；以今叙理，讲着新时代的故事；以洋为辅，补着本土化的底气。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就想塑一个清清亮亮的小城。这里的事，顺藤就能摸瓜，窥一叶便知春秋，仿佛天地万物、圣人走卒、仙魔妖怪，都挤在这“大校园”般的小城里折腾。

小县难，小县难，难在藏着千丝万缕的牵绊；小城至简，又至繁，简在烟火日常，繁在岁月沉淀。想当年，“农村包围城市”的路，走出了一个新中国；看今朝，“城市反哺农村”的辙，又要碾出怎样的新纪元？着实让人翘首以盼。

说起沙洲工学院，当年来得有多突兀，如今扎得就有多牢固。小城人心里，终究舍不得东山村这根“稻草”，非要攥着捞一把——毕竟这1984年诞生的学校，已经风风雨雨四十一年了。四十年里，从这所县办大学走出去的学子，如今也渐渐染上了风霜。古人说得好，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而这沙洲工学院，算是第一个蹚通了小城“求知路”的，后人循着脚印走，自然顺畅些。愿这路，越走越宽，宽到能容下所有少年的梦想，也盛得下所有老者的念想。

记忆里的小城，小得可爱。一条老街蜷着身子，几道古巷藏着故事，成了老者们舌尖上的“念想”。新人想追回过往，便玩起了高科技——镭射投影一照，时光斑驳如老照片，农耕文明的气机沉甸甸压下来，庄严得让人不敢大声喘气。八千年稻香，混着秋色里的桂香，香得有来头，那是小城当年“惊才绝艳”的时代，留给后人的智慧结晶。有它们在，农耕文明的根，就能一直往下扎。

杨舍这地方，藏着座凤凰山，山上住着位叫河阳的仙人。这位仙人一门心思向道，终日关着门修行，活成了“与世隔绝”的代名词。有回，山间牧童摔下悬崖，哭着呼救，河阳假装没听见；又有回，山下商人遇了劫匪，悲号着求援，河阳依旧闭着眼打坐；后来妖魔作乱，吞吃百姓，乡亲们捧着酒肉、烧着香，求永庆寺的僧人除妖，河阳干脆掩了门，连门缝都不肯留；再到倭寇侵境，百姓遭难，三任县令都请来异人抗敌，河阳还是稳坐山门。直到有一天，妖蛮踹破了他的房门，河阳这才不乐意了——施法术收拾了妖蛮，还建了座城堡，总算把倭寇平了。可后来太平军内乱，清军蜂拥而至，城堡被围，三战之后便毁了。哭喊声渐渐淡了，这座城堡也慢慢被乡人忘了。只是这城堡，因外患而生，因内乱而亡，这方土地上的人，终究没能置身事外。战火一来，他们或是主动请缨，或是身不由己，一个个都卷进了时代的洪流里，谁也逃不掉。

“杨舍”二字，听着就透着股自然劲儿。可何谓自然？河阳的“罪”，就在于他活成了世外的孤魂，不懂人心的冷暖，又怎能参透水乡的真义？

人心本就有缺，所以才会做出些离奇事——或是愚蠢的坚持，或是偏执的执着，或是疯狂的热爱。哪怕浮云遮了眼，那颗心也依旧撞着南墙不回头。而小城的普通人，活得却实在：田间耕作的人，汗珠子砸进土里；城中做工的人，双手磨出老茧；顽童跑来跑去，笑声惊飞了麻雀；读书人坐在课堂里，推敲学问的模样，认真得可爱。无数个这样的画面，无数张脸上满足又充实的神情，才凑成了“城市”这两个字——不是高楼大厦，是人心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