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序章

谈兵论剑123

立冬这日，天色青灰，寒气自地底渗出，如细蛇般爬上了人的脚踝。我立于窗前，看那院中老槐树的叶子，已由青转黄，又由黄转褐，如今竟是一片一片地，排着队似的往下掉。风过处，便有三五片离了枝头，在空中翻几个筋斗，便悄然委地，发出极轻的"沙"的一声。

古人云："立，建始也；冬，终也，万物收藏也。"这话诚然不差。街头巷尾的人们，早已换上了厚重的棉衣，走路时两手插在口袋里，肩膀微微耸起，显出几分瑟缩之态。卖烤红薯的小贩支起了铁皮桶，炭火的红光映着他冻得发红的脸。那红薯的甜香，混着白气，在冷空气中格外分明。

菜市场里，白菜萝卜堆成了小山。主妇们挑拣着，手指冻得通红，却仍要剥开菜叶看看内里是否鲜嫩。鱼摊上的鲫鱼，鳞片闪着银光，鳃盖一张一合，显是刚从冰水中捞出。肉铺老板挥刀砍着排骨，刀刃与骨头相击，发出沉闷的响声。这些景象，都是冬藏的征兆。

我忽然想起故乡的立冬习俗。母亲必要在这一日熬一锅羊肉汤，汤色乳白，浮着翠绿的葱花。父亲则会从地窖里取出秋天酿的米酒，酒色微黄，倒在碗里泛着细碎的光。一家人围炉而坐，热气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珠，顺着往下淌，像一条条透明的小溪。而今我独居城市，这般温暖，竟成了记忆中的画。

午后，我去公园散步。草坪上的草已经枯黄，踩上去沙沙作响。长椅上坐着几个老人，穿着厚厚的棉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们的呼吸在空气中化作白雾，又很快消散。湖面结了一层薄冰，几个孩子拿着石子往冰上扔，看那石子滑出多远。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孩子们便欢呼起来。

天色渐暗，路灯次第亮起。那灯光在寒气中显得格外温暖，却也格外孤独。我路过一家书店，看见橱窗里摆着新到的日历，翻到立冬这一页，上面印着"水始冰，地始冻"的字样。店内的暖气透过玻璃传来，我驻足片刻，竟舍不得离开。

回到家中，我煮了一壶红茶。茶叶在沸水中舒展，香气氤氲。窗外，风更紧了，吹得树枝摇晃，影子在窗帘上乱舞。我想起古人立冬时要观天象、测日影，以定冬令。而今人虽不谙此道，却也在暖气与羽绒服的庇护下，悄然完成了季节的更替。

夜渐深，寒气愈重。我翻开一本书，却见上面写着："冬者，天地闭藏，水冰地坼。"这闭藏二字，用得极妙。人亦如此罢，在寒冷面前，谁不是闭门不出，藏身于温暖之中？只是这闭藏之中，又孕育着来年的生机，如同那地下的种子，默默等待着春风的召唤。

立冬之夜，万籁俱寂。唯有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响声，像是冬日的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