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房如隔山

黄少群

隔房如隔山

～～～～～～～～黄少群

“喂”，阳台上的老张对老伴说：”805的车怎么这几天都没动过呢？”

“是有点奇怪。现在又不是过年放长假，805一连几天不去开店，能去哪呢？”坐在客厅里的老伴应他道。

805是老张在背后对本小区住同一座楼805房业主的称呼。老张住在505房，两家人隔着三层楼。老张的阳台正好对着805的露天车位，他已见惯了805每天上午八点半钟左右，必定绕着车辆转一圈，对轮胎等车况作一番检查后，才放心地坐进驾驶室去启动车辆的画面。

两家同住一幢楼，老张和805碰面时会点头打个招呼或聊上两句，但多年来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因此老张就以房号代替对805的称呼。

805是在批发市场做生意的个体老板，每天早上去店里开门做生意，傍晚才回到小区，所以他的车白天一般都不在小区。但这四五天来车没动过，人也没有露过脸。确实是一反常态，这使平时对805的人和车并不太留意的老张，反倒关注了起来。

这天晚饭后，他和老伴照例到河边散步，因没有别的话题，便聊起了这件事。结论是有点不对头，最大的可能是805病了，没办法去开店。但即使805因病住院，他老婆应该在小区和医院之间跑来跑去，但这段时间他老婆也一样没露过脸，岂非咄咄怪事？对于老张俩口子来说，这始终是一个谜。

因为805俩公婆开的是夫妻店，每天开着车同出同入恐怕已有十来年了。除了一些大节日，几乎整个市场的老板都关门休息了（因为基本上已没有顾客来进货），805的车才没有动。

又过了两天，仍猜不透805去哪了的老张，见到与805同住一层楼的王老头走在前面，觉得他应该知道情况，赶紧追上几步去与他打招呼。同时装着有意无意地问道：你那住805的邻居去哪了？这些天他的车怎么一动不动？

但对方的回答仍令他失望：“不清楚哦，最近我也没见到他。”他似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像老张那样总想知道为什么。老张却在心里叹道：唉，同一层楼住了好几年的邻居，却还是形同路人呀。

第二天路过保安亭，老张又问那保安老李，但是老李说几天来也没见过805，晚上也没有见805家开过灯。老张在心里说，这就怪了。

大约已过了十天的时间，老张仍在关注着805的车有没有动，但那辆车像跟他较劲似的，大有任你疑惑万千，我自岿然不动之架势。而在老张与老伴之间，已有了一致的看法，这是不祥之兆，805可能出什么事了。但如果805一个人有事了，他的老婆，还有孩子怎么也一直不露脸呢？

老张听人讲过，805在别的小区买了房给儿子结婚，平时较少来。倒是过传统节日时，805俩口子会开车过去团聚吃饭，因为那边的房子大一点。

今天，老张估算805的车应该已有近半个月没动了。虽然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老张的关注，大概只能算是好奇心。但每天来到阳台，老张免不了把那辆车多看几眼。心里仍是那个问题，805去哪了？

他不相信805的健康会有什么问题，805顶多就是六十岁左右，身体很棒，而且早跑步晚散步。有时候别人都穿上外套了，从公园跑步回来的他却只穿着背心和大裤衩，身体显得很壮实。他总是带着笑容和熟人打招呼，大家对他的印象都不错。

他不相信805的车会一直不动，805对他的爱车十分依赖，除了去公园散步，出门必驾车。但他的车保养得很好，这辆已换了四、五年，还新得发亮。

因儿子媳妇今晚过来吃饭，老张俩公婆散步的时间因此推迟了半个钟头左右。而就在刚走出小区大门口时，令他意料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像往常去散步回来一样，805正往小区走来，依然是不太讲究地只穿着背心和大裤衩。

805的出现有点突然，但可以肯定的是，十几天不见的他平安无事，使老张心中的疑团顿解。当然，他还想弄明白的是，805为什么失踪了半个月。于是他朝805招招手，走上两步停下来问道：“老板，你是出国了吗？怎半个月没见到你的车动过？”

“没有出国啊，我二老是去新疆旅游了十五天。”

“那比出国更远啰，我去一趟越南才五天。你是退休不做生意了吗？”

“差不多了，准备退了。儿子上班的工厂快倒闭了，我已经让儿子来接班了。”说完就又匆匆地向小区走去了，可能老婆正等着他回去。

刚才老张口里则差点冒出来的一句话是“原来如此！”好在还是压住了。他觉得可笑的是自己半个月来瞎猜胡想，怎么就没想到805是旅游去了，还以为人家可能出了事。而旅游目前不正是众多有钱有时间的退休老人都在做的事吗？

他有所感触地对着老伴叹了一口气：”咱们这袖珍小区，不过住着一百来户人家，虽然低头不见抬头见，有时候却真是隔房如隔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