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之夜（图文）

梁耀国

前晚上的月亮据说是今年的超级大月亮。
是夜，一轮硕大浑圆的月亮从城市的天际线后缓缓升起。它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从容，仿佛一位迟到的贵宾，甫一登场，整座城市都成了它的陪衬。
起初只是楼宇缝隙间一抹温润的光晕，随即，金色的弧线变成半圆，最后完整地跃出——那已不能称之为月亮，更像是一枚悬于天际的珍宝，近得仿佛能听见它呼吸的韵律。清辉泼洒下来，夜色被调亮了三分。梧桐的轮廓、屋瓦的鳞片、河水的波光，都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银边。
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河岸的栏杆旁，举起的手机屏幕连成一片闪烁的星海。咔嚓声此起彼伏，像一场集体的仪式。有人踮起脚尖，试图让月亮恰好停在指尖；有人蹲低身子，让古建筑的飞檐托起那轮金黄；湖边的拍摄者最是耐心，等着风平浪静的刹那，让天上的月亮与水中的倒影完美重合。
我放下手机，只是静静看着。想起千年前没有相机的夜晚，张若虚在江畔看见的该是同样的月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那时没有镜头阻隔，月光可以直接照进心里。今人用像素留存光影，古人用诗句封印心境，原来我们追逐的，从来不只是月亮，而是被月光照亮的那个瞬间的自己——那种突然与美撞个满怀的悸动。
月亮渐渐升高，变小，变亮，从暖黄化作清冷的银白。人群渐渐散去，各自带着满意的作品。而我知道，今夜之后，许多人的相册里都会存着同样的月亮——它将在往后的寻常日子里，随时为他们重新点亮这个夜晚。这或许就是超级月亮的意义：它让散落在城市各处的人们，在同一时刻抬头，共享一场不期而遇的浪漫。
　　月亮终将隐去，但被月光浸润过的城市，会在记忆里长久地泛着温柔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