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

挥挥衣袖的水滴

　　日光漫铺暖意，不知倦怠，霜华未染枫红，冬讯尚滞于萧瑟山峦之外。春花秋月的余韵，仍未敛入时光的缄匣，连檐角的蛛网都还沾着秋晨的清露，折射着细碎的光……

立冬此日，天地间犹存三分春温，七分秋朗，寒意在晨暮间浅浅试探，尚未敢肆意张扬。

　　万物褪尽的色泽与重量，无酒的酽浓可品，亦无光明的深味可掂。岁月携斑驳之躯裂出罅隙，来者如尘似埃，簌簌落在鬓角眉梢；去者若淡若忘，悄然漫过心湖无痕。

最后一片落叶匍匐树底，叶脉间还凝着秋阳的余温，静默中凝望着天际的阳光，盼其凝作冰棱，将这最后的眷恋定格。虚渺与真切，自今日起逐次浸寒，连空气都似被揉进了细碎的冰粒，吸一口便觉清冽入喉。

光阴凝结的晶粒，披十一月长风，悬于枯瘦枝头——不摇曳，却似随时欲坠，在暮色中泛着清冷的光。

　　忽忆梦里春水纵横，潺潺淌过青石巷陌，与策马逐过的斜阳交织成画，那些鲜活的气息，仍在脏腑间藏一脉暗香。此刻且沉醉，寻心尖如花绽放之人，共候远方初雪。

北风斜了日影，白昼渐短，却不懈托起沉睡的寒意，将其撒向每一寸土地。梧桐犹记抽芽春日，新绿满枝的模样，却未觉温柔初雪，已立于身后，素衣胜雪，静待与枝桠相拥。

　　目光轻拾一枚红枫，叶片上的脉络如诗行般清晰，澄明无念。守候三季的花，终是离枝飘远，带着最后的芬芳，归于尘土。树卸去一身婆娑，以藏了三季的嶙峋枝干，坦然与冬天相望。

在无人留意的一隅，一丛青草冲破枯槁的覆盖，吐出点点新绿，将初临的冬意轻轻点破，恰似“霜轻未杀萋萋草”，寒浅处仍有生机暗涌。

我始终相信，今日藏于枫色的霜，终将把所有牵挂化作留白。守不住的摇曳，如风中残烛；等不到的归期，似水中月影，皆汲尽秋阳最后暖意，在立冬的风里渐渐冷却。

将余光织入围巾，趁大地尚存温煦，莫忘早春那枝被风镂空的青翠竹影，曾在料峭中舒展腰肢，藏着生命最坚韧的力量。

　　携一整年的沉积锈迹步入寒冬，那些未说出口的话，未完成的事，都随秋叶一同归于沉寂。待凛冽长风刮去旧痕，候大雪纷飞掩埋过往，让一切从零开始。

今日无所事事，唯愿树梢最后一枚黄叶，带着三季的沉淀，将我托入一场彻骨清透的雪浴。任雪花落满肩头，洗去满身尘嚣，只留一颗澄澈的心，静候冬日里每一个黎明的到来，盼那寒梅怒放时，暗香浮动，唤醒沉睡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