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不好过

兵团狼42892018

我和牛舅 <p class="ql-block">今天立冬,冬天来了,我有点紧张!</p><p class="ql-block">其实冬天来了也很正常,年年都要来的啊,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往返轮回有走有来,就和人有生有死一样,这属于自然规律谁也拦不住的啊。</p><p class="ql-block">好在现在生活好了,人们多的是闲情逸致,无端的便会豪情大发一片赞美,先是歌唱春天的万物复苏,接着夸赞夏天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接着会说昨夜秋风过园林吹落黄花铺地金----虽然都是陈词滥调,好像不赞美就没有话说!</p><p class="ql-block">实事求是的讲,我怕冷不喜欢冬天。但是冬天终于谁也拦不住的气势汹汹的来了,没有办法啊,掏掏耳朵,准备好听网上那马上就要来到的对于冬天的一片赞歌吧!</p><p class="ql-block">正这样胡思乱想时手机响了,我习惯性的把手机举到右边耳朵上,手机里面没有声音,突然我想起来还没有入冬的时候我的右边耳朵突然失聪,也就是聋了,医学上叫“突聋”,我苦笑了一下,幸亏我有两只耳朵,还有一只是好的。</p><p class="ql-block">我就把手机举到脑袋左边,里面传出来我老家二表舅的声音:“新泉,你今年多大了?”</p><p class="ql-block">“七十七了!”</p><p class="ql-block">“哎呀,你都七十七了,你知道我多大不?”</p><p class="ql-block">“你八十七了!”</p><p class="ql-block">“你记性不孬了还,你娘活了多大年纪?”</p><p class="ql-block">“我娘活了七十四!”</p><p class="ql-block">“你娘活的岁数可不大,这些天我做梦总梦见我姐姐,就是你娘,你们兄弟三个都是冬天生的,那个时候咱们老家穷,冬天不好过,你娘生你们兄弟三个可受了罪了----”</p><p class="ql-block">二舅的几句话说的我突然泪流满面,我想起我那受了那么多罪的娘,我说不出话来,就把手机放下了!</p><p class="ql-block">我的这个表舅属牛,我母亲叫我表舅“小牛”,我们就叫他“牛舅”,一叫就叫了一辈子,现在我的手机如果显示表舅的电话就是“牛舅”!我这个表舅在当地机械行业很有名气,他的一双儿女在当地都开了很有规模的机械厂,但是牛舅的电话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我们老家的冬天。</p><p class="ql-block">我的老家是山东梁山县的一个小村,七十几年前人们不知道暖气不知道电,我们老家还没有煤,冬天屋里冰冷冰冷,实在受不了就抱点柴火点火取取暖---而且那时候粮食不够吃,几乎家家处于饥饿半饥饿状态,我就是那个贫穷又寒冷的年代出生的,而且我出生不久我的父亲就去了朝鲜----</p><p class="ql-block">我的母亲给我说,那时候冬天特别冷,而且雪还特别大,经常早上天明雪大的推不开门,我冷的不肯穿衣服---衣服也是冰凉冰凉的,我母亲就一直把我揣在怀里给全家人做饭---中国女人不容易,我母亲就是在那样的环境生了我们兄弟三个,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中把我们三个养大!当然,这种情况绝不仅仅是我们家,而是我们国!</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我们兄弟妯娌们在黄河边和三叔三婶牛舅二姑合影</b></p> <p class="ql-block">环境再恶劣我们也一天一天长大了,父亲带我们到了内蒙古,内蒙古虽然比山东冷,但是我们知道了电、用上了暖气,家家冬天还有烤火煤---但是文化大革命让我们停止了上学,1969年,也就是十九岁那年我去了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p><p class="ql-block">1970年冬天出奇的冷,就在最冷的三九天连队的煤烧光了!小煤炉子熄了火屋里像冰窖一样,更要命的是没有煤不能烧炕,晚上睡觉就像卧在冰上,棉袄棉裤不脱,棉被大衣全盖上,皮帽子也不摘还是冻得哆嗦,我的铺位贴着墙边,有一天被子怎么也拽不动,原来和墙冻在一起了----!</p><p class="ql-block">没办法连队让各班自己打柴烧,树也可以砍红柳也可以砍,不能冻死啊!沙漠地区植物本来就少,连队附近能烧的很快就砍光了。</p><p class="ql-block">这一天我带着全班往沙漠深处走去,大家都拖着扁担走,这是为了在地上划出印痕,出来的时候顺着印痕走就不会迷失方向,沙漠里迷失了方向离死就不远了!</p><p class="ql-block">那天我们走的时间不长就找到一片柠条(沙漠中类似红柳的一种灌木),大家很高兴动手就砍,砍了一会,突然刮起狂风,刹那间天昏地暗了。沙漠的天本来说变就变,两天三场风也没有人奇怪,但是那天的风刮的邪乎,蓝蓝的天一下子变成土黄,我们像一下子掉进土井,本来面对面干活突然互相看不见了!大家用衣服裹住脸,趴在地上不敢动,耳边只听见唰---唰----,像一把大扫帚把沙子扫在我们跟前扬在我们身上----</p><p class="ql-block">渐渐天黑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只好集合到一个大沙丘下互相紧紧的靠着,经过这阵子折腾,累的头昏眼花,一停下来竟有人呼呼睡着了,晚上这荒天野地气温常在零下三十度,这样下去我们都得冻死....</p><p class="ql-block">李魁润靠在我身边: “班长,你饿不饿?”</p><p class="ql-block">李魁润是包头兵,当年只有十四岁,个字矮小,外号“鼻涕",他是全班年龄最小的,是我忠诚的“跟屁虫”见我没说话又问:“班长,你饿不饿?”</p><p class="ql-block">黑暗中我看不见他的脸,闻的见那满满一身的土气,伸手摸了他一下,满脸的土能划出深深的道儿来。若是现在,十四岁的娃儿还在家里演”小皇帝"哪,而他跟着我们这些大哥哥战天斗地每天干十几个小时的活儿,如今说出来也让人难以相信的是:我们长年长年吃不饱饭,早上两碗稀饭,中午晚上各是两个窝窝头,每天都在饥肠辘辘中生活,平时我们都不谈饿,越谈越饿,何况今天!魁润又往我身边靠了靠:</p><p class="ql-block">“班长,你.....”</p><p class="ql-block">“滚!”</p><p class="ql-block">“班长,给你这个!”魁润往我手里塞了一块冰冷的石头往前跑了!我差点一把把石头甩在他身上,但又觉的有点异样:石头有巴掌大,拿到鼻子底下闻闻,有一股豆油的清香,哦,原来是一块豆饼---</p><p class="ql-block">那块豆饼我没有吃,我把它揣在怀里保留下来了,几十年数次搬家后豆饼找不到了,但是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沙漠中的冬天,和李魁润自己舍不得吃给我的那一小块豆饼!</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无论多么寒冷,冬天总会过去,世间轮回春夏秋冬,我不仅长大而且慢慢变老了,现在我们家有电有燃气,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无论外面多么冷我可以不出去,我的屋里温暖如春,但是我还是有点惧怕冬天,现在不愿意出去不是怕冷,我有非常保暖的羽绒服,我天天吃的饱饱的,但是我还是不愿意出去,我觉得腿疼,我觉得出门呼吸冷空气容易咳嗽,我知道我老了,我自身的冬天来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当年的兵团战士</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