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立冬前 · 一帘秋色撞入水墨间》

咸阳马金良

立冬前一日，纠缠多日的雨终于松开了手。进山时风裹着湿冷的草木气，云还懒懒散散搭在山尖——层山裹雾，岸树的金是天地漏下的光，脚边的落叶还浸着露水，踩上去软得像揉皱的宣纸。

拐过一道崖壁，忽然撞进“飞峡”的红里：朱红大字嵌在墨色岩壁上，瀑流顺着石纹往下淌，溅起的雾扑在脸上，凉津津裹着枫香。石阶缝里渗着水，踩上去“吱呀”一声，像给这幅画添了枚湿软的印——飞峡溅墨，红叶裁成画里秋。

一片白杨把阳光揉成碎金，每片叶子都晃着暖光，风一吹就簌簌落下“金箔”——变成一树的碎金，是秋把阳光揉进了枝桠；远处林顶连成一片鎏金，像给灰蒙的天镶了道边——树顶的金，是秋写给天空的短笺。

火红的枫、鎏金的杨挤在一处，热热闹闹把山坳焐成了暖梦。

往深处走，云又沉下来，缠在红叶枝桠间——云缠山肩，红叶是雾里偷藏的朱砂印，连叶脉都浸着润润的红；转过石崖，几丛槭树扎在岩壁缝里，红得像把蘸满颜料的笔，往石上一泼就洇开了色——石崖作纸，红叶泼成最艳的那笔重彩。

眼里的红太烈，连心跳都跟着暖了起来。

秦岭山下的水库好像山坳里嵌着片湖，风过处水面皱成细浪，把岸边的秋光浸得发柔——水皱成笺，林色晕成半卷未干的诗；岸树的黄漫进水里，连风掠过都裹着半湿的墨香，吸一口，肺里都染了秋的软——林色浸湖，连风都裹着半湿的墨香。

近岸的水浅，几棵树半截泡在水里，枝桠垂着黄叶子，晃一下就把秋揉成流动的画——树站在水里，把秋染成了流动的黄；忽然一道黑影划过，是只水鸟贴着水面掠，尾羽扫出的波纹，把满湖秋光都震得颤了颤——波心一点影，惊碎了满湖秋光。

我的镜头追着光走，云影漫下来时，红叶成了焦墨里的朱砂，白杨是宣纸上洇开的藤黄。

原来不用刻意画水墨啊——秦岭的秋，本就是天地铺好的纸，风是笔，光作色，我们踩进去，就成了画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