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柏山一瞥

雪之颖

原本没打算去紫柏山，毕竟它在汉中留坝的深秋里，并非我们计划中的风景。夏天才是它最宜人的时节，可“张良归隐地”这几个字像一阵山风，轻轻撩拨着心头的好奇。于是车头一转，我们便驶入了那条蜿蜒向上的山道。雾很浓，缠在树梢与崖壁之间，仿佛不愿让人窥见山中秘密。植被茂密，层层叠叠的绿意中已悄然染上秋色，半青半黄的叶子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泛着光。快到山门时，却被告知景区停电，缆车停运，登顶无望。天意如此，只得折返。可就在下山途中，路边传来一阵清脆的叽喳声，循声望去，一棵老树上立着个喜鹊窝，几只喜鹊正你来我往地跳跃鸣叫。小时候听老人说：“喜鹊叫，好事到。”那一刻，心头的遗憾竟被这声音一点点啄开了缝，透进光来。山门前几株漆树红得正烈，像秋天亲手写下的批注，醒目而深情。

回程途中，我们在一处观景台稍作停留。天空依旧阴沉，但视野开阔，群山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水墨未干。忽然，一只乌鸦从林间飞出，落在栏杆上，毫不怯人，甚至还歪头打量我们，随后又轻巧地跃起，在空中划出几道弧线。它不像是野鸟，倒像是这里的常住居民，早已习惯了游人的脚步与手中的零食。这山中的生灵，无论喜鹊还是乌鸦，都活得自在而坦然，仿佛也懂得——来去随缘，不必执着。

雾气在山谷间缓缓流动，像时间本身在呼吸。路边一株枫树红得灼眼，与身后苍翠的松柏形成鲜明对照。我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风过时，几片叶子轻轻飘落，打了个旋，落在湿漉漉的石板上。那一刻，山不再只是山，它有了温度，有了情绪。它没让我们登顶，却在归途中悄悄递来几页私语：一次未竟的旅程，未必是遗憾；有时，转身的路上，才藏着最真实的风景。

后来我总想起那片浮在水面上的红叶。它孤零零地漂着，却并不凄凉，反倒像一封寄自秋天的信，静静等待被谁拾起。水面微澜，映着天光与树影，那抹红便在波纹里轻轻晃动，仿佛还在诉说山中的秘密——关于隐士的足印，关于鸟鸣的寓意，关于一场雾里错过又重逢的秋。

在那段云雾缭绕的山路上，我曾看见一个人张开双臂跃起，像要拥抱整座山林。那一刻，他不是在对抗什么，而是在回应——回应风，回应雾，回应这片土地无声的邀请。我们终究没能登上紫柏之巅，可在这蜿蜒的归途上，心却不知不觉飞得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