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父亲的一生是儒家精神的现代诠释。从孤儿到德高望重的长辈,他用十岁失去双亲的苦难淬炼出对家族、对社会的深沉大爱。</p> <p class="ql-block">十岁失怙的孩童,在伯父先一公的屋檐下重获新生。他捧起书本,也扛起了一个家的重量。太中毕业那天,他把证书叠得整整齐齐,放进布包,好像藏起一句誓约“毕业证书不仅是学历证明,更是知恩图报的契约书,我不能白活。”现在我才懂得这句话是他自己知恩图报的心声。</p> <p class="ql-block">1949年的冬天冷得刺骨,他却走得滚烫。放下笔墨,背上红绳去丈量土地,星夜赶路,脚印深深浅浅刻在泥路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录,不是为了升官,是怕谁家多交一斤粮。新婚的木箱里,族谱草稿和工作日志并排躺着,仿佛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要为活着的人谋安,也要为逝去的人正名。</p> <p class="ql-block">六十年代的风雨来得太急,一纸莫须有的罪名把他推下深渊。公职没了,生计断了,连抬头看天都像种奢侈。可他没倒,和母亲一起种地、挑水、喂猪,日出而作,日落还不息。家里很穷,可笑声没断。他教我们写字,讲古代忠义的故事,把苦难熬成了糖浆养大了儿辈。</p> <p class="ql-block">记得那个暴雨的夜晚,他为查证一支旁系族谱,硬是走了三十里山路。回来时摔在泥里,腿伤得厉害,可怀里那几张纸,干干净净。我们埋怨他太较真,他只笑笑:“祖宗的事,马虎不得。”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慎终追远,不是写在纸上的字,是踩在泥里的脚印。</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乌云终会散。幸</span>党政英明,实事求是,拨乱反正,经反复核查,为他平反昭雪,恢复名誉与公职,行政级别恢复为 22 级。平反那天,他没哭,也没笑,只是把通知收进抽屉。后来他依旧早起上班。同事们喊他“潘会计”,比喊官职还让他高兴。一九八一年光荣退休后,荣归故里,他仍帮中学和村里管账、调解纠纷,连孙子都说:“爷爷的脑子,比电脑还清楚。”</p> <p class="ql-block">我们见过他为五保户挑水时弯下的腰,也见过他面对权势时挺直的背。那背影不高大,却像山一样稳。</p> <p class="ql-block">如今,孙辈潘淼在攻读硕士的讲堂上分享他更多的故事,让更多的年轻人看见老一辈的奉献;曾孙潘苏安洁<span style="font-size:18px;">用毛笔写下“家风如月”,挂在书房。</span>家族聚会时,他坐在中间,笑看儿孙绕膝。九十八岁寿宴上,他举起酒杯,声音清亮:“我没啥大理想,只是做事对得起良心,做人对得起家人。”</p> <p class="ql-block">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所谓百年风骨,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而是日复一日的坚守;所谓家声,不是挂在墙上的匾额,而是每个人一生的风骨。</p> <p class="ql-block">他一生没说过“伟大”这个词,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传承。今夜烟花再盛,也不及他眼里的光。九十八岁,他活成了我们心里的灯。爸,生日快乐!愿您把九十九岁,活成新的童年;愿我们把这些更多的故事,再讲给时间听——直到时间也变成儒者,温文尔雅,不改初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