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进入11月,寒流就会迅速袭击陕北地区,地处陕北延安东的宜川小镇,也难免遭受寒流的侵袭。家门口的两排樱花树橘红色的叶子在一夜过后乖乖垂下了头,庞大的樱花树好似消瘦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灰蒙蒙的天空预示着即将变天,去年磕伤的左腿此时也隐隐作痛,下午起了风,樱花树的叶子在大风的裹挟下呼啦啦的到处飘飞,树下的车上更是落满了漂亮的叶子,真乃满地都是黄金叶。买菜路上远远可以望见两排银杏树,起初是一颗叶子变黄,那金灿灿的叶子把天空都映衬的愈加明亮起来,这几日的寒风让旁边看热闹的其他银杏树也开始变色,继而开始落叶。周而复始,这些生命在环境不合适的时候开始冬眠,他们用这种方式对付生命中遇到的坎坷,即便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他们也不会死去,只为等到春暖花开,欣欣然张开睡眼打个哈欠,抽出细细的嫩芽,开始生命的轮回,真的感叹这些生命的顽强!</p><p class="ql-block"> 冬季户外没有新鲜蔬菜,陕北人们很早就知道冬储一些蔬菜过冬。年幼时经常看母亲在入冬前给家里压酸菜,也慢慢积累了基本经验,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酸菜慢慢的淡出了我们生活的圈子,不是因为不喜欢吃,而是年龄增长,胃越来越差。但每一年入冬前,我都要压一点酸菜,哪怕吃少许,也会了了这个心愿。年轻时候压很多,也吃的完,现在住进单元楼气温太高,酸菜很容易坏,因此我把压的菜量缩短到原来的四分之一。买了上好的小蒜、四颗刚挖出来的大葱、一颗超大雪里蕻以及少许提溜和辣椒、大蒜,找了个特大空玻璃罐子,洗干净空干水分,罐子中先撒入少许盐巴(大颗粒盐最好),再放入几节葱段和胡萝卜(据母亲说,放几个大块头菜,可以防止上面压的菜石翻缸)把切碎的各种菜撒入适量盐巴翻拌均匀,然后陆续放入罐子里,同时不停把菜压紧实,最后把洗干净的菜石放入菜上面,压平整菜处理好罐子内外的菜屑,盖上盖子,今年的酸菜就算压好了。家里这几天送暖气,菜发酵快,等菜变了颜色,不再发酵,就需要把罐子移到冷一点点的阳台处,要不然菜发酵过度酸的没法吃。</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家里除了做饭时烧火,平时是不再单独生火的,因为柴火不易得到,家里人平时都穿着厚厚的绵衣。若上学的学生回家冷的直跺脚,母亲便会示意我们把手伸进炕头的被褥下取暖,这个地方是冬季家里最暖和的地方,也是客人来坐的最尊贵的炕头。家里这种不温不火的环境是酸菜发酵最适宜的温度,过不了几天,菜就开始咕嘟咕嘟冒泡泡,菜缸里的菜也开始慢慢变色,发酵产生的大量气泡把菜缸里的菜逐渐顶的越来越高,大有顶出菜缸的态势,而且析出的菜汤也流的到处都是。母亲便会随时注意菜的发酵情况,除了每天都要压实一次,还要把快流出的菜汤舀出来倒入一个干净的盆里,等菜发酵结束再把这些汤汁倒回菜缸,要不然以母亲多年压菜的经验,发酵起来的菜如果不压实,菜容易(硝,就是发虚的意思)最后压出的菜不脆而且很容易发绵,并且伴随有一股怪味。现在想来,这股怪味应该是发酵产生的亚硝酸盐钻进气泡里之后又附着在菜叶子里,故而造成酸菜味道的改变。由于家里温度比较低,酸菜的汤汁不容易散发,酸菜始终可以浸泡在汤汁里,故而直到吃完酸菜也不会变质,更不会张白毛。母亲是压酸菜高手,在困难岁月,没有菜可压,她除了挖小蒜,还要捡拾别人地里不要的红萝卜,白萝卜叶子,以及冬季最后挂在菜架子上的小豆角,小黄瓜,小辣椒,以及挖出的特别小的红白萝卜,凑凑合合压一大缸酸菜帮助七口之家渡过那艰难的岁月。后来母亲去世前,回忆起童年的艰苦岁月以及她跟着村里的成年人捡拾干枯的苦菜时候发生的尴尬事,她还是忍不住落泪,我也不由得黯然神伤,陪着母亲掉泪。母亲说那一年冬天,她也就是八九岁,家里实在没有吃的,外婆让她跟着邻居去野外捡干枯的苦菜。<span style="font-size:18px;">因为她年龄小,不认识干枯的苦菜,跟了多半天,走在前面的成年人快速的捡拾,就轮不到他们小孩捡。因此到快回家时她也没有捡到几个苦菜,因此她只好去水渠捡了半笼蓖麻叶回家。回到家外婆看见笼里不多的苦菜一下火冒三丈,拿根棍子满院追着打她,打够了让她提着笼去沟里的河槽洗叶子。委屈的母亲不敢争辩,只好把蓖麻叶放在结冰的河里清洗,毕竟是小孩子又挨了打,当母亲把洗好的叶子提回家,外婆一检查,发现蓖麻叶子里还有泥,又开始责骂母亲,还动手打母亲。母亲说这事让她痛苦了一辈子,一想起来就心痛不已。她回忆说蓖麻叶子一干就让风吹到水渠了,一下雨下雪泥就沾到叶子上厚厚一层,而太阳一出来,叶子就卷起来了。虽然外面看不见泥其实都在叶子里面。母亲觉得外婆太不爱惜孩子了,也不想想大冬天让一个七八岁小孩捡了一天叶子,还让去冰冻的河里洗叶子,一点不知道心疼儿女,洗不干净还打了一次又一次。唉!说起来都是泪,</span>好在如今的日子天翻地覆,母亲不仅住上单元楼而且比我早很多年,同时天然气也进户了,不论做饭洗澡都是相当方便,母亲在我的劝导下,终于不再回忆那些痛苦的童年。</p><p class="ql-block"> 没过几个月,母亲因为重病离开了我们,那一年她81岁。但在我心里,仍然觉得母亲很年轻,依然觉得她还健在。一到入冬,不由得就想压一罐酸菜,也许,我是在想念母亲,在想她年轻时候带领我们勇往直前的那一股对生活的热爱和盼头。</p><p class="ql-block"> 母亲是聪慧的,也是勤劳的,更是善良的,她的一言一行,早已深深影响了我,她的美德早已成为一道光,时刻指引着我前进的方向。压酸菜,也许只是我思念和回忆母亲的一种方式。</p><p class="ql-block"> 2025年11月7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