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长霞的美篇

姚长霞

阁楼里的彩虹

　　顶层的阁楼，是我家的“冷宫”，旧衣、闲鞋、换季的电扇、废旧的纸箱子，全被塞进这间斜顶小屋。门闩松垮，风一吹就咧开一条缝，像在打无声的哈欠。我们习惯了它的存在，也习惯了它的不设防，直到那个夜晚，命运偷偷按下了“改写”键。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丈夫拎着一串被咬破的腊肠，语气一半是心疼，一半是后怕，“下次闯进来的要是贼呢？”他嘴上不饶人，内心确很善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饭后，女儿喊我上楼拿她的爽肤水。刚推开木门，一道狸色的闪电“嗖”地掠过脚背，把我钉在原地。窗下的旧钢丝床簌簌发抖，我屏住呼吸撩起床单，一团灰扑扑的毛线球，竟是一月大的狸花猫，琥珀眼里燃着两簇受惊的小火苗。

　　七楼，一二十米高，它怎么上来的？被弃？迷路？还是天赋异禀的攀爬高手？疑问像阁楼里扬起的尘，一粒粒浮在月光里。小家伙龇出乳白的乳牙，发出“嘶嘶”的警告。一场鸡飞狗跳的“逐猫记”后，它钻出门缝，尾巴一甩，消失在黑暗里，像把问号留给我们。

　　然而命运似乎开个玩笑。次日清晨，阁楼里竟“复制粘贴”出两只一模一样的狸花！它们把床单当秋千，追尾巴、攀窗户，房间里打闹。全家出动：女儿守门，我持扫把，儿子挥舞晾衣杆，总算把两位“不速之客”请出门。可它们是铁了心赖着，在六楼窗台上，尾巴缠成问号，一声声叫得人心颤。

　　意外总在瞬间发生，其中一只脚下一滑，像片枯叶直坠楼下，眼角划出一道血线；另一只竟踩着窄窄的窗台，隔着玻璃与我们对望，叫声凄厉得要把玻璃划破。女儿当场红了眼，请假、买药、冲奶粉，把受伤的小家伙裹进毛巾里，仿佛那是她失而复得的毛绒玩具。家里已有两只原住民，实在无力再添人口，她就把照片发遍朋友圈，打印“寻领养”广告，贴到附近的小区、楼道出入口。

　　几天后，被隔壁小区的王伯伯领走了它们。送行的那天，女儿把奶瓶、猫砂、碗，打包成“嫁妆”，絮絮叨叨交代：“伯伯它们爱吃鸡胸，别喂咸了……”车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眼睛湿润，心中充满全是不舍。

　　傍晚，我独自回到阁楼。一束斜阳正从气窗斜射进来，尘埃在光柱里缓慢旋转，像一场金色的雪。我忽然明白：那两只小猫不是误闯，而是专程来赴一场约，它们用惊险的坠落、倔强的啼叫，把“善意”这颗种子，悄悄种进我们心里。如今种子发芽，长出一道柔软的彩虹，架在平淡的日子之上，提醒我们：再平凡的生活，也能被一粒小小的慈悲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