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南岭底(王连生)</p><p class="ql-block">美篇号:4835389</p><p class="ql-block">图片:家族照片</p><p class="ql-block">背景音乐:梅花赋</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根脉:1954-1961》</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我出生的那年</p><p class="ql-block"> 我生于1954年农历十一月初六。那时,祖父母与两位伯父已故,只有三伯父和姑姑健在。母亲这边,姥姥、舅舅和三位姨姨都健在。</p><p class="ql-block"> 因与长兄贵生仅差一岁,父亲顺着哥哥的名字,给我取名“连生”。母亲的奶水总不够,哥哥脾气大,常先吃完睡着,轮到我时已所剩无几。许是自幼缺奶,反而刺激了我的胃口,从不挑食,甚至常因过量半夜腹泻在炕上。母亲难免烦躁,父亲却总是耐心地帮母亲收拾干净。我记得生病时,父亲背我上厕所,一直等我完事,又背我回来。</p><p class="ql-block"> 我六岁上学,因跳远扭伤脚踝。父亲请来火车站拉脚的安六给我捏脚,疼得我大叫,围观者发笑。但走几步后,疼痛竟奇迹般消失。安六是平遥有名人物,徒弟众多。父亲去世后,他的大徒弟想收我们为徒,母亲因怕欠人情而未应允。</p><p class="ql-block"> 每年冬天,家家要打煤糕。一次父亲汗流满面地挖土,逃学的我们跑去看他。父亲知我们逃学,却不揭穿,只是专心铲土,鼻尖汗珠将滴未滴,口里反复说:“小孩子不要倒火,不要倒火。”我至今不解“倒火”何意,或许正是这不解,让场景永刻我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父亲去世</p><p class="ql-block"> 我六岁那年,父亲病了。始而胸闷,后不能进食。为不影响家计,他坚持工作一个多月,终至倒下。他想硬扛,后去介休看病,一姓周的大夫竟说他无病,未开假条。要强的父亲粒米未进又干三天,昏倒在行李房。工友将他抬回家,即转临汾铁路医院。住院月余,病情迅疾恶化,人已不能吃饭,瘦得皮包骨。又转太原铁路医院,仅三个月,父亲便因食道癌去世。</p><p class="ql-block"> 父亲患病时,我们年幼吵闹,他觉心烦。为让他静养,姑表哥带我到平遥山区南岑底读书。1961年9月的一个黄昏,我坐在表哥自行车后座上,准备上路。父母都到马路边送我。父亲个子很高,脸清瘦清瘦。他们一再嘱托,表哥请他们放心。我就这样离开了父母。后来母亲多次说,那晚父亲翻来覆去睡不着,说:“连生明明是让丑党带走上学去了,怎么就好像给了人家。”直至临终,他常念叨此句。我与父亲那一别,约在1961年9月。两月后,我回到家,父亲已在太原离世。那个黄昏,成为我们父子今生永别的黄昏。</p><p class="ql-block"> 父亲去世,按北方风俗停灵九日。他一生为人耿直,有求必应,深得敬佩。平遥火车站乃至城里城外,无人不惋惜他早逝。人情味浓的年代,朋友们说不尽的安慰话。我记忆最深是母亲给我们穿孝衣、扎麻绳时,哭成泪人,说:“想不到孩子们这么小,就没有了父亲。”我当时似懂非懂,总以为父亲还会回来。</p><p class="ql-block"> 葬礼在车站广场用篷布搭灵堂。父亲人缘好,几乎所有同事、朋友都来帮忙。出殡那天,棺材上盖着黑底金黄的绸缎大棚。四十年后母亲去世,用的是同一家店铺的同一式样大棚。四十年,整整四十年,我的父母用着同一家的绸缎大棚走完最后一程。葬礼司仪是邻居疤有儿,一位热心有威望的老人。2001年母亲去世,请的是他儿媳妇主持。他家几代都做红白喜事租赁。</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葬礼在当时堪称隆重,按民间最高规格。无论工友邻居,都哭着在灵前磕头。连恶霸阎成保也哭着磕头,并对母亲说谁敢欺负我们,他一定做主。然而,后来第一个借口踩麦子打我哥哥、欺负我家的,也正是他。灵车从车站出发,走过西大街、南大街,沿途尽是同情与惋惜。出南门,用马车拉回梁坡底下葬。</p><p class="ql-block"> 父亲去世后,车站许多人同情我们,说孤儿寡母怎活?有人出主意让找领导。母亲带我们姐弟三人,穿着雪白孝衣去见站长和装卸主任,见面就磕头。周围同事纷纷帮言。当时的装卸主任黄金荣(霍州人,白头发)只是表示同情,并无具体办法。我后来才懂,同情是一回事,具体办事是另一回事。</p><p class="ql-block"> 按风俗,我们需为父亲穿孝百日。当我身着雪白孝衣出现在学校,同学们投来惊讶诧异的目光,背后指指点点,滋味难明。我不记得后来是如何不再穿那身孝服的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