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行古蜀道探幽翠云廊

橴華

　从广元站出来，迎面遇见第一位揽客司机师傅，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是去拦马墙吗？”，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每日都有徒步爱好者奔赴古蜀道，追寻那一段尘封千年的幽径。谈妥价格后，我们四人小队便踏上了探幽古蜀道对话翠云廊的第一程，脚步未启，心已远行。

　脚下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光滑如镜，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历史的脉搏上。两旁古柏森然挺立，如沉默的守望者，见证着历朝历代的金戈铁马、商旅驼铃。微风拂过，枝叶轻响，恍若古人低语，穿越时空而来，讲述着千年不息的传说故事，沧海桑田的变迁。信步而行，心思宁静，想通过这斑驳的青石板，森然挺立的古柏找寻和古人对话的窗口。

　古蜀道肇始于战国时期（约公元前316年），是连接关中平原与四川盆地的重要通道，绵延两千三百余年，曾为秦并巴蜀、统一六国的战略命脉。它不仅是军事要道，更是经济与文化交流的动脉。其核心金牛道，源于“石牛粪金，五丁开道”的传奇，工程之艰，技艺之精，至今在明月峡栈道遗迹中仍可见“火烧水激”凿崖之法。整条蜀道体系由“北四道”与“南三道”构成，全长逾两千公里，2015年被列入《世界遗产预备名录》，静待世人重新凝视。

　以剑阁为中心的翠云廊，分南、北、西三段，蜿蜒三百里，两旁古柏成行，号称“三百长程十万树”。据统计，剑门蜀道现存古柏12351株，其中剑阁境内独占7886株，形成中国乃至世界罕见的古代人工行道树群。历史上七次大规模植柏，尤以三国时期张飞倡导者最为传奇。相传张飞任巴西太守时，为便利军政往来，下令自阆中至昭化扩修驿道，并沿路植柏，严令护树。百姓感其德，至今流传“上午栽树，下午乘凉”之说。如今胸径达1.8米以上的古柏，多被认定为“张飞柏”，根深叶茂，犹见英风。

　按计划徒步约十公里，从拦马墙一路前行至普安镇。午后阳光斜照，我们在小镇寻一静谧整洁的客栈休整，洗去连日跋涉的疲惫。古道悠悠，信步而行，不急亦不辍，脚步虽缓，心却愈发宁静，不正是徒行的意义所在吗？

　次日清晨，天光微明，细雨如丝，似雾似雨，随风轻拂面颊，沁人心脾。我们再度启程，从剑阁出发，奔赴昭化古城，全程约二十八公里，计划分两日走完，中途将在大朝驿歇脚。雨雾中的翠云廊更显幽深，柏影婆娑，石阶润泽，仿佛步入一幅微风细雨中的水墨长卷，使人心醉神迷。

　这一段古道较拦马墙更为静谧，少了一些喧嚣，多了一丝禅意。道旁古柏虽不及前段苍老，却也多在五百年至千年之间，枝干挺拔，绿意盎然。我们走走停停，或驻足聆听轻风穿林，鸟鸣虫吟，或举机留影，将这一刻的宁静封存。脚步悠然，心亦从容。

　行至高庙铺，偶遇几位从昭化古城方向徒步而来的同道中人，交谈片刻，得知前方路况尚可。我们顿生豪情，遂决定一鼓作气，今日走完全程，赶在天黑前抵达昭化古城。

　过了大朝驿，细雨渐密，由雾化雨，由雨成线。前半程的悠然自得被后半程的湿滑难行取代，体力消耗悄然加剧，脚步渐沉，但无人言退。我们停歇片刻，补充能量，整顿行装，再度出发——前路虽难，心火不熄。

　天色愈发阴沉，雨势未歇，泥泞渐多，石板路湿滑难行。尽管步步小心，仍不免与大地“亲密接触”。有人跌倒，众人扶起，笑声在雨中回荡。没有抱怨，没有沮丧，只有默契与坚持。这一路，不只是徒步，更是一场心灵的淬炼。

　历经近十小时跋涉，徒行近二十八公里，终于在夜幕降临前抵达昭化古城段古驿道出入口的公路上，距昭化古城尚有三公里。暮色渐浓，山路难辨，我们寻至一户农家求助。主人告知古城内无合适的购衣食宿之地，建议前往宝轮镇。于是转道前行，终在灯火中安顿下来。一场风雨兼程的徒行之旅，在有惊无险中画上句点。

　回望来路，由衷感谢这群已过花甲、乐观、坚韧、彼此信任的队友。你们的笑容，是风雨中最温暖的光。尤其敬佩年过七旬的淡然姐，步伐稳健，始终走在队伍前列，你的执着与坚韧，令我肃然起敬，在任何困境中都是我辈之楷模，心中的偶像。

本文中所有图片均用手机拍摄

摄影：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