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秋

恬静生活

我偏爱这公园的秋，比别处的秋更来得清，来得静。春日的花闹得慌，夏日的蝉聒噪得紧，冬日又冷得僵了手脚，唯有这秋，像滤过的月光，轻轻覆在青砖路上，连风都放缓了脚步。​

每日傍晚，我总牵着迪迪来走。迪迪是只小狗，浑身的毛蓬松柔软，像团晒过秋阳的棉絮，走起来总爱蹦跳着嗅路边的草木，绳儿在我手里轻轻晃。进了公园门，最先撞见的是两排银杏树，从春到夏都是绿沉沉的，一入秋就变了性子。叶尖先染了浅黄，像画师不小心滴了点蜜，渐渐晕开，整树都成了金的。风一吹，叶子便簌簌落，有的打着旋儿飘到迪迪背上，它立马抖着耳朵把叶子甩下来，还歪头蹭蹭我的手心，像是在炫耀自己接住了秋的碎片。我常蹲下来捡，银杏叶的脉络像刚抽芽的藤蔓，清晰得很，夹在书里，日子久了也不脆，还留着点秋阳的暖。​

再往里走，转角就有片菊圃。没有满园的热闹，就十几株，却开得执着。有白的，像撒了把碎雪；有黄的，比银杏叶深些，是蜜蜡的色；还有一两株紫的，淡淡的，不抢眼。菊花的香也淡，要凑得近了才闻得到，不像桂花香那样追着人跑，是藏着的，像故人的问候，轻轻的，却记挂在心里。迪迪不爱凑菊花的热闹，总在圃边的石板上打圈儿，偶尔扑一下落在脚边的银杏叶，爪子踩得叶子沙沙响，又立马抬头看我，眼里亮闪闪的。我有时会摘片花瓣放在它鼻尖，它凑上去嗅两下，便叼着花瓣跑到一边玩，花瓣掉了也不恼，又颠颠地跑回来蹭我的裤脚。​

天快黑的时候，风就凉了些。银杏叶落得更勤了，铺在地上像层金毯，迪迪踩着叶子跑，小爪子把叶子踩得簌簌响，像谁在低声笑。远处有老人在长椅上咳嗽，声音裹在秋雾里，散得慢。迪迪颠颠地跑到我脚边，用湿鼻尖蹭我的手，尾巴摇得像小旗子。我牵着它往回走，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银杏的金、菊花的淡，都落在影子里，像幅泼了蜜的淡墨画。​

这公园的秋，没有北方秋日的阔远，却有它的细巧；也不像那寥廓的秋，会让人心底发颤。它只像一杯温茶，喝下去，暖在胃里，余味里带点清苦。迪迪走累了，就扒着我的裤腿要抱抱，小脑袋靠在我怀里，呼吸轻轻落在我胸口，像秋的声息。走着走着，月亮就出来了，淡淡的，照在银杏树上，叶子更显金了，菊花却隐在影子里，只留一缕香，绕在指尖，连迪迪的呼吸都变得轻软。​

我想，秋大抵是要这样的。不必轰轰烈烈，只需一点清，一点静，像迪迪的陪伴，像银杏的落，像菊花的香，都轻轻的，却能在心里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