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墟的早晨

温呈武

清晨的黄墟，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远处的云层还沉在梦里，被晨光悄悄染上淡金。我推开老屋的木窗，凉风裹着水汽扑面而来，院子里那口青石井沿上还挂着露珠。村子还没完全醒来，但我知道，这静谧之下，正酝酿着一天最初的烟火气。

沿着村口的小路往河边走，脚下的石板还带着夜里的潮意。河水像一面未打磨的镜子，倒映着两岸低矮的屋檐和斜斜的电线杆。几只早起的鸭子划过水面，划开一道道涟漪，把天空的微光搅成细碎的金子。右边那棵老樟树的枝叶垂到水边，像是俯身饮水的老人，安静地守着这个时辰独有的安宁。

太阳渐渐爬高，天空澄澈如洗，几朵白云懒洋洋地浮着。路旁的菜园子里，邻居阿婆已经弯腰摘菜，竹篮里堆满了带露的青菜。她抬头冲我笑了笑，没说话，又低头忙活去了。那条通向村外的小路，在阳光下泛着土黄色的光，仿佛一条通往远方的信笺，写满了日常的平淡与踏实。

河对岸那栋黄墙的屋子，在晨光里格外显眼，窗框漆成深褐色，阳台上晾着一件蓝布衫，随风轻轻摆动。水里的倒影比岸上还清晰，连屋檐下挂着的鸟笼都看得分明。一只麻雀跳上笼顶，叽喳两声，又飞走了。这画面干净得像小时候课本里的插图，却偏偏真实地在我眼前呼吸着。

小镇的早晨从不喧嚣，连狗吠都懒洋洋的。小河弯弯地穿过村落，岸边的芦苇丛里藏着几只早起的白鹭。远处几栋矮房错落分布，屋顶的瓦片在阳光下泛着青灰的光泽。有人在河边刷洗拖把，水声哗啦，节奏均匀，像是给这清晨打着节拍。空气里飘着一丝柴火饭的香味，勾得人心里暖烘烘的。

抬头看天，蓝得通透，云朵像刚弹好的棉絮，松软地铺在天幕上。电线横过屋顶，几只麻雀排排站，像五线谱上的音符。那栋浅黄色的楼房前，小河静静流淌，水边的菖蒲随风轻摇。有人推开窗户，伸了个懒腰，然后“吱呀”一声关上窗，仿佛在说：新的一天，就这么平平常常地开始了。

此刻的黄墟，既不热闹也不冷清，它只是按着自己的节奏醒着。晚霞虽已退去，但昨夜的静气还未散尽，而白日的忙碌又尚未登场。这是一天里最柔软的时刻，像一杯刚泡开的茶，颜色清淡，却有回甘。我站在桥头，看一缕炊烟从某户人家的烟囱里袅袅升起，直直地飘向天空，像是写给清晨的一行小诗。

低矮的屋舍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安详，深色的外墙像是藏着许多旧事。一条小路从门前延伸出去，被露水打湿的路面泛着微光。不知谁家的孩子骑着自行车“叮铃铃”地穿过巷子，惊起几只麻雀。这声音并不突兀，反倒让整个村子显得更静了——原来，有些热闹，是为了衬托宁静。

云层在天边缓缓移动，边缘被初升的太阳镀上一层暖色。左边那栋蓝顶的房子，门前摆着一盆将开未开的月季；右边的老屋窗子紧闭，门前的石阶磨得发亮，显然常有人坐。远处的树影轮廓清晰，叶尖上跳动着光斑。这样的早晨，不需要谁来讲述，它自己就在说话，用风、用水、用一缕炊烟，轻声说着日子的本真。

太阳彻底升起来了，天空由浅蓝转为明净的湛青。右边那栋两层小楼的屋顶闪着微光，左边远处的矮屋安静地伏在树影里。云朵依旧蓬松，像被谁不经意撒在天上的棉絮。光影在屋檐与墙面上缓缓爬行，仿佛时间也放慢了脚步，不愿惊扰这份刚刚苏醒的宁静。

黄墟的早晨，从不张扬。它没有城市的匆忙，也没有山野的孤寂，它只是静静地存在着，像一帧被岁月轻轻按了暂停的老照片。可你若愿意走一走，看一看，便会发现，那每一扇半开的窗、每一道水中的倒影、每一声远处的狗叫，都在悄悄告诉你：生活，原来可以这么简单，又这么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