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发廊

江一飘

现时代大型的理发店都叫美容美发屋，也就是在美发的时候也把你美容了。我一般是不敢去的，担心那价格贵。其实价格贵倒也没什么，最担心的是一旦进去了弄不好出不来——听说不少美容美发屋擅长忽悠，忽悠你用这个洗头水，用那个美发剂，再纹个眉、修下胡子，没个三两千下不来。尽管我也知道这样忽悠的店肯定是少数的，但我还是担心碰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平时理发，我去的都是很平常的理发屋。不过话要说回来，那种大型的美容美发店理发师的技术一般也不赖，毕竟技术没两把刷子也没法吸引客源。我虽羡慕那个技术，但却害怕那个价格，最终还是寻找街头巷尾的那种小型的理发屋。

小理发屋的技术是参差不齐的。所以在不同的地方，我总是用头做了许多次的试验，最后才能确定哪家店的技术更好那家店的服务更热情。记得在浙江玉环工作时经常去一个叫姐妹发廊的理发屋。从名字就知道，这是姐妹俩共同经营的一个理发店，剪发的就是姐妹自己两个，并无聘请员工。这是当时离学校最近的一个理发店，所以到玉环的“处女理”就献给了这个姐妹发廊。不过这个姐妹发廊也没让人失望，原本期盼处在小巷里的这样一个小小的理发店只要剪得像个模样就行，哪知道剪了后不仅像个模样，而且更增添了几分气质，走出理发店，确实让人倍感神清气爽。不得不让人赞美“虽是毫末技艺，却是顶上功夫”。

于是这个姐妹发廊就成了我在玉环工作时的专用理发屋。去得多了，与姐妹俩都熟悉了，也知道了她俩的一些故事。姐妹俩都是中学毕业就已辍学，如今都已出嫁。嫁的都是老实的城郊人，为了分担丈夫的生活担子，经合计，姐妹俩决定合开一个理发店。理发这门手艺首先是姐姐学会的，然后教给了妹妹。理发的门店就是娘家的一间房屋，房租也就省了。因此姐妹发廊的价格总比其它地方便宜几块钱。不过咱理发可不是冲着这便宜的几块钱而去的，而是姐妹俩确实手艺好。不仅手艺好，而且非常热情；不仅热情，而且非常善良。每次去理发，当需要等待时，姐妹总要递上杯热茶一张报纸，然后报以微笑“不好意思，您要稍等一下”。有时候人多，为了避免久等，姐妹竟然抱歉地说“要不您这次去别家剪一下或是改天再来”。而我通常是不会去下一家的，也不会改天再来——熟悉了的店总给人一种依赖，正如对心上人的专注一样。于是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边看报纸，一边看姐妹理发。从姐妹精心的理发动作中感觉出姐妹的认真与负责，更放心呆会儿把自己的头交给她们打理。

所以每次理发时，我都是闭着眼睛想像着理完后潇洒的模样，并不如在别的理发店要睁大眼睛盯着理发师的每一个动作，生怕他不小心剪了不该剪的地方，又留了不该留的地方。

有一次，我带儿子去理发，儿子年纪小，正是害怕理发的年龄，我正担心不知又得费多大的劲儿才能让他把发理好时。却只见姐姐摸摸儿子的小脸蛋，温柔地逗他玩起来了。然后趁着儿子兴奋的时候，姐姐就把儿子的头发理好了。而我这次竟然只要站在旁边欣赏就好。原来这姐妹俩还是充满了爱心的。遇到了这样有爱心的手艺，难怪儿子理发不闹了。

与姐妹俩熟了，我与她们也经常聊起关于生活的一些事情。姐妹俩也总是一致的思想：能有着我这样一群熟悉的回头客，能得到顾客们的赞美与信任，她们就觉得幸福无比，即便没有街上美容院那么多的收入，但过着这样普通的生活也知足了。她俩的思想与我这做教师的思想竟莫名地一致起来。作教师，又何尝不是这样，站在三尺讲台周围，拿着那点不算丰厚的工资，虽不算清贫但绝不是富裕，但如能有学生或家长赞美一声，这老师真好！我等竟欢喜得不得了，心里如吃了蜜一样的甜。

人生啊，幸福的源泉真不是物质，而是精神，而是思想！

有意思的是姐妹俩虽同开一家店，但姐妹俩却很少同时出现在理发店里，往往是姐姐在的时候，妹妹就回家休息了；妹妹在的时候，姐姐就回家料理去了。虽然与姐妹俩熟了，但因为姐妹俩长得挺像，我总是弄错姐姐与妹妹，所以常去叫姐姐理发时，却碰到妹妹微笑着说“姐姐今天回家了”；去叫妹妹理发时，却碰到姐姐微笑着说“妹妹今天休息了”。而不管是姐姐还是妹妹，那微笑却是完全相同的。

离开玉环后，再也没去姐妹发廊理过发了。多年后再回到玉环时，我特意从姐妹发廊所在的那条小巷走过，想重温一下姐妹俩当年的手艺，遗憾的是那次姐姐不在店里，妹妹也不在。店门紧闭，只有店门上面“姐妹发廊”四个字仍在太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