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有所乐喂蝈蝈——公爹69年的阅历

黑白彩影

我自10岁（1956年）起喂蝈蝈，已69年了，从翩翩少年到耄耋老人，“弹指一挥间”，捉蚰（蝈蝈）、喂蝈蝈场景宛如昨天，感触颇多，喜欢与喂蝈蝈的同道交流。

我村干柳树，地处老黄河故道，有耕地4800亩，沙荒地4800亩，人口2850人（为1975年全大队数字）。五、六十年代沙岗地不施化肥农药，无水浇灌，靠自然生长，顺应自然界“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四季规律。“春华开的早，夏蝉枝头闹，黄叶飘飘秋来到，白雪粉粉冬又到”为我村的真实写照。

1961年我上小学六年级，语文老师张振国（汤阴县人，师范毕业），他出了一个大的作文题—在繁忙的夏日里，要求最好写篇长作文，突破万字关。我写的其中一节：“瓜棚底下听虫鸣”，写的是一次给爷爷往瓜地送饭，累了躺在爷爷睡的小床上，嘴里吃着甜瓜，听着树上蝉“知了、知了”的鸣听，青蒿丛中蝈蝈“吱吱、吱吱”的欢叫，黄龙潭水中青蛙“呜哇、呜哇”的乱叫，三种叫声交织在一起，宛如悦耳动听的大合唱。老师的批语是“选题新颖，故事真实生动，语句通顺流畅”，当作示范作文在全班宣读，张老师又推荐给校务处，在其他班宣读，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好评。

沙窝地的土质上边是青沙，下边是淤土，适宜种西瓜、南瓜、红薯。“花生角儿大子饱，出油率高”，方圆几十里都很有名。1956年我10岁，一天上午放学回家，母亲和奶奶给我准备好馍篮、饭罐，让我到二里多地的瓜地给爷爷送饭，篮轻罐沉，又住篮里压了块木头保持平衡，用鸭蛋粗细一根圆棍担着，沙岗路窄，高低不平，淤脚难走，送到地累的汗流夹背，肩膀被压的红痛，爷爷很是心痛，往手心里唾点唾沫给我揉搓，减轻疼痛，又到瓜地给我摘了个甜瓜，我躺在爷爷的小床上，嘴里吃着甜瓜，听着蝉鸣，蝈蝈、青蛙乱叫，一片声响，此起彼伏，叫声不断，震耳欲聋，令人陶醉，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后被爷爷叫醒，慌忙回家上学。

蝈蝈当地俗称蚰、蚰子，雄的翅里有发音器，会叫欢；雌的翅短小，有根细火柴棒样的尾巴，大肚产卵，不叫欢，一般在黄豆、黑豆成熟时的豆地住。蚰肚里蚰籽很多，如芝麻粒大小，在炭火中烧成焦黄吃着很香，过去贫穷，吃油很少，捉住雌蚰一般烧焦吃，不用油炸。

捉会叫的雄岫多在盛夏正午（11-1点左右），趁天气热时它们多爬到蒿草、豆棵的高处欢叫，循声望去，慢慢靠近，站一会儿，先不惊动，等它们蚰翘左右摩擦煽动，叫声高亢时两手指并拢，半握成空心拳，然后两手齐捂，猛一下捧住，不要捧的太紧，用力太大太猛，会把它两根长腿给弄掉。然后蚰在手里乱碰乱撞，缓慢松开一条缝，用拇指食指捏住蚰头，捏不好它会蹦跑，或咬住手指，它的牙尖、硬、利，有时会被咬的牙印红紫渗血。捏住后用桑叶、豆叶或事先准备的纸片包住，用线或长绵草棒缠住。装到蚰笼里或撒到瓜棚上听叫。

我跟大人学会了用湿高粱杆硬皮，掰成一根根如面条宽的细条扣蚰笼，先编成两扇，再合扣在一起。肚大翘翅的四角笼，挂到院里绳上或墙上，一个笼里只装一只，多了它们会互咬至死。有时多捉两三只，撒到瓜棚上、树枝上、南瓜秧上，爬走再捉，反正蒿草丛中，豆地蚰多的是，全村很多户都种瓜，尤其是后街（干后村），沙荒地多，紧靠黄龙潭，几乎每户都种，种瓜时先把搭瓜棚瓜菴的地方量好空着，为防止西北暴风雨，多数是在瓜地北边座北朝南搭建，瓜棚南边留门，在两边各种上五大棵南瓜，后边瓜菴两边种些扁豆（梅豆）、姜良、葫芦之类。遮阳阴凉，到南瓜开黄喇叭花，瓜菴上白色的葫芦花，姜良花和粉红的黑梅豆花，争相斗艳，引来无数蜂蝶飞舞采花，很有“茅屋草舍多苍老”的益居意景。

村里沙丘地里的白腊条，柳条成趟儿，很多人会编筐编篓，老年人常说：“学会编筐握篓养活五口”，本家族一个叔善于编织，1958年我星期天到他家串门，他正在用捋过皮的细白柳条编筷子笼，非常精致好看，我说这么小您都能编，手真巧。他听后高兴的说，他见我上午天凭热捉蚰，他要用钩针给我编个更小的蚰笼，但得用绵软的细榆条，柳条折不行，我说：“中”。利用两晌时间我专找小榆树，割了几把细长条，给他后用钩针（铁丝细钩）给我编织成这个小蚰笼，我如获至宝，非常喜欢，由母亲替我保管，没让弟妹玩丢，20年后问起她仍在做活筐里，用布包着给我，我又上了一遍桐油，利于保存，榆条颜色有点发红发亮，至今己67年了。

2023年春节，孙女自郑州打工回来过年，花30元钱买了两只蝈蝈，她原想一只让我喂，另一只叫她弟弟喂，孙子喂过乌龟、仓鼠、小免之类的动物，没有喂过蝈蝈，不太喜爱，孙女把两个都给了我，对我说：“爷爷，卖家说了，蝈蝈能活半年时间，爱吃红萝卜、黄豆、菜叶之类，让隔日喂一次，天天喂怕撑死它们”。自此我每天晚上看医书报纸后，到10点左右，切两小薄片红萝卜，每个笼里塞一片，吃不完的残渣第二天用医用镊子取出丢掉。后来我又试喂黄豆，它们生熟均不喜食，之后仍喂红萝卜至终了。春节气温低，怕冻死它们，睡觉时把蚰笼放到床角被子底下，或用棉毛衣盖住，起床后再放到被窝里，均用手支起被子，留一个鸭蛋大通气口，怕闷死它们。正月过后，中午气温高时把蚰笼摆到阳台向阳处，阳光充足气温高，他们开始叫，有时互叫，有时齐叫，有时对望着齐叫，当看到它们搧着翅膀“吱吱、吱吱”的欢叫时，心中非常惬意。有一只蚰一连叫了六分多钟，有时夜间它们还叫，我睡的沉，不影响我睡觉。我曾先后录了十九次音，因换手机，误把微信录音删掉，非常遗憾。先叫的一只活到阴历六月初九，另一只活到六月二十日，均活了半年时间。

前些时翻看笔记，发现20年前大河报载“赏心悦目玩核桃”一文，说北京潘家园古玩市场流传着“文人玩核桃，武夫转铁球，富人揣蝈蝈，闲人去遛狗”四句顺口溜。我与村里做生意的老板，跑项目的业务员相比，不是富人，但我和老伴都是退休人员，有固定工资，看病有医保，她今年八十岁，2004年作了直肠手术，化疗了四次，现每天吃十余种中西药物，我作过肾囊肿、膀胱瘤、胆囊切除三样手术，我俩心态乐观、依靠药物加锻炼，都顽强的活着。我10年前被个体医院院长聘请，上午到院里坐一晌门诊。工作中我常用“老牛自知黄昏晚，不用扬鞭自奋蹄”自勉，每年都被评为模范，受到奖励。我身为中医高级职称，曾数次谢绝医药类广告，不与人代卖药品。对子女“严格要求、重责担当，懂得知足”的家庭教育，使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都能循规蹈矩的工作着。我们家庭和睦，子女孝顺，过着顺其自然，宠辱不惊的淡泊生活。晚上看点书、报纸，空闲时手把友人送的两个山核桃，恰巧应了顺口溜中的两句，也算巧合吧！美中不足的是每当我到书柜前取放书时，看到两只蚰笼空空如也，睹物生情，不免伤感。

今年夏天一村民找我看病，谈及黄龙潭，说黄龙岗20多年前的树长的高大了，树下沙坡上杂草丛生，近几年又有了野生蝈蝈，并说干西村阎姓一村民爱捉蚰卖，我与该人多年前关系不错，等到下年我提前跟他打招呼，让他在季夏或孟秋时再给我捉两只野生蝈蝈，这时蚰已少，晚出土的嫩蚰身上发青色，老的发褐色，野生嫩蚰寿命长，了确空笼的缺憾。再喂上半年，把它们欢呼时录相保存下来，空闲时再听听蚰叫，其乐无比，回味无穷。

写于2025年重阳节